小沙弥双手合十与他们说净无大师云游去了,就在雨刚停歇那会。
林以安和苏眉面面相觑,小沙弥道:“师父给林施主留了话,师父说他昨夜参悟了林施主与苏施主的一些因果。也正因如此,他想要入尘世多行走,或许才能有所顿悟。”
“师父还说,两位施主乃天作之合,这一世必然富贵喜乐。”
净无云游,还给他们批了命,林以安谢过传话的小沙弥,与苏眉再去大殿上香,在后山的客院住了两日才回的京城。
会试放榜要到四月,两日回京倒不是因为科举,而是见刚下过雨的天又开始有厚重云层压下来,便早些回京城。
回到京城,林以安并没有回林家,而是跟着苏眉住到侯府。
苏眉这个时候后知后觉,紧张地问他:“你跟国公爷说了什么?”
林以安本也没有想瞒她,只是等父亲的回答,见她问起笑道:“你夫君这个时候再入赘,岳父还收不。”
苏眉就啐他一口:“你还想入赘呢,爹爹说我苏家的门不好进!”可玩闹是玩闹,很快便正了脸色逼问,“你当真决定了?”
入赘肯定是玩笑话,即便他愿意,她还不愿意呢,但他是真的要离开林家。
这个时候离开林家,也不是不可,就是有点儿便宜了那些人。
“早就决定了,若不是要把我娘接出来,还怕你受委屈,我肯定不会在林家成亲。”
林以安笑笑,对林家那些东西无所谓,“我会好好努力,给娘和你挣诰命。”
要把生母牌位也接出来,这就不是单纯的兄弟分家,而是彻底脱离,自立门户,他的这一支除了血缘外不会再与卫国公府有联系。
苏眉闻言还是有些不满:“反正该你的,我还是要给你讨回来!你要再回林家议此事,把我带上,我把算盘带上!”
她现在算盘打得可好了,没有便宜他们的事。
林以安失笑,在她唇上偷香,满足地道:“他们占不了便宜。”
**
经历了英王豫王一事后,朝堂似乎也就此平静。
皇帝让了一半权给太子,有时连早朝都不去了,任由太子掌政。
太子是能力的,样样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,没有出人使坏的日子,过得亦十分地快,一眨眼就到了放榜的日子。
这间林以安一直住在侯府,其中与卫国公交涉了两回,都没能达成意见一致。
卫国公还是希望林以安只是分家,而不是连宗族都脱离去自立门户,给了无数的条件,甚至连爵位都拿出来了。
林以安当着两个兄长的面直言道:“我从来就不稀罕这个爵位,圣上最近精力不济,父亲考虑的时间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月。”
卫国公闻言脸色铁青。
他怎么能不明白小儿子的意思。皇帝身体不好,估计太子不久就要强行登基,等到太子登基,才是真正清算林家的时候。
长房都干了什么,太子清楚得很,他再不同意,林以安势必直接请太子插手,那到时候就不是再这样商议了。
最终,卫国公还是屈服了:“既然你意已决,为父便不再强求。等到那个时候,为父会亲自去向殿下请罪,希望看在先祖的份上,殿下能将功抵过,饶恕林家。”
“父亲!”
林大老爷和林二老爷都白了脸。
这是……这是要拿爵位出去抵过!
林家爵位若是不保,这国公府也得收回,那他们……两人心头一凛,终于明白为何林以安没有难为自己。
他不是不为难,而是知道他们往后都得落魄无法翻身!
没有了爵位的日子,让习惯了权势带来好处的兄弟二人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。
他们这些年算计的人,得罪过的人,恐怕要将他们活生生给拆了!
还有什么能比日夜为性命担忧的恐惧更折磨人?!
作者有话要说: 今天的更新~~晚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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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3章
卫国公府西院内, 仆人们抬着箱笼往马车上放。
林以安回到院子时,他要用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,苏眉蹲在挪走了杏树的那个花池边, 不知是在研究什么。
待林以安走进了一看,居然是一颗小小的树苗,在光秃秃的花枝间其实不算明显,若不仔细看还不一定能发现。
“这是……”他弯着腰,端详那舒展的小叶子。
“好像是杏果发的芽?夫君你之前还种了种子吗?”苏眉白皙的指尖去点了点。
小树苗受惊一般,左摇右晃,然后又回到她指尖,那样子像怯生生地挨着她。
她看得有趣,忍不住笑了一声, 林以安道:“不曾特意埋种子,这长了有一个手掌高, 或许已经有些日子。既然瞧见它了,还是挪走吧。”
苏眉便让人找来小铲子, 跟林以安小心翼翼地把周边的土都松了, 将树苗挪出来。
两人弄满手泥土,苏眉还摸了一下脸,娇媚的三太太就成了小花猫。
“这个天还冷, 到侯府了把它放暖房里。”她说着, 把帕子在树苗下的土包个严实。
林以安点点头。
树怕挪,还是小苗苗, 是要小心一些。
紫葵这会来说日常要用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, 夫妻俩净手,相携着等上马车。
上车的时候,苏眉察觉到一道目光, 她拧了眉,朝那个窥探的视线望去。
林恒礼就站在离他们大概有十步远的树下,一袭月牙白的袍子,似乎是消瘦了,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的迎风荡着。
林以安亦看了过去,神色不变,扶着她腰上马车。
“你不用理会他,御前的差事已经卸了,圣上心里明白他们跟豫王有多少牵连,不过是太子殿下让锦衣卫那边暂时压下。”
林以安见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,拍拍她手安抚。
苏眉却摇摇头:“不是害怕他还能做什么,而是有些感慨……记起事情来后是真恨他,可那恨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强烈了,就觉得他挺可悲的。”
她话落,林以安沉默片刻,很快眼眸内就荡着浓浓笑意:“所以,他不重要。”在她心里一点也重要。
笑意亦在她唇边慢慢绽放:“是,下午去看新宅子?”
“确定要那一户了?”
林以安握着她手,捏她指尖。
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,只要两人挨一块,他就总爱握着她手,喜欢揉捏她软软的指尖。
是他最放松的样子。
苏眉靠在他肩头上,调皮地伸手去拨他眼睫:“就那处吧,离侯府也进。我们还真要谢谢英王和豫王,不是他们那么一闹,侯府附近哪里能空出来宅子。”
那一片都是朝廷官员落户的地方,大大小小的宅子拥挤得没有再多的地方,还有很多祖宅,不是英王豫王闹一出谋逆,他们在那儿连个一进的小院都买不上。
如今两人看的是带东西跨院和园子的四进宅子,肯定不如侯府和卫国公宽敞,可也够了。
苏眉一眼便相中,走过一趟脑海里便已经有了画面。
哪处种玉簪,哪处可以给杏树安家,园子里要给林以安修个药房和书画室,甚至连孩子们的住处都规划了好。
不过她没有跟林以安说,在下午重新再仔细看过各处,定下房子后才拉着他到小书房,把人推到桌案后。
林以安站在案后,有些茫然地看她挽着衣袖研墨:“眉眉是要做什么?”
还在他跟前铺了大大一张宣纸。
“我听闻我们林老爷也喊擅长工笔,我与你说,你给我画,让我也开一回眼界。”她眼里都是期盼的光。
别说是作画,只要是她开口,上刀山下火海又何妨?
林以安想着,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宠溺,取笔蘸墨问道:“想要我画什么?”
苏眉就先将新宅子的一进的厅堂和庭院说起,她开了个头,林以安便明白她的意思了,一边回忆着一边落笔,有时候居然画得比她还快。
她伸手指着纸上已经有了雏形的一处院落说:“这院子本来就有活水,以后可以改建加个小桥和湖石,给女孩儿住。”
“这里这里,安静雅致,可以多种些竹子,还能劈出一小块当个小小的练武场,可以给男孩儿住。”
林以安失笑,按着她要求把空白的庭院添上小湖、竹林,然后就把笔搁下了。
苏眉还意犹未尽又指着别出要继续说,结果被他从案后走出来,一把横抱起,大步往内间去。
她呀一声,察觉到他脚步所去的方向,急道:“还没说完呢。”她这又怎么招惹他了!
“总该先知道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,好先修好一处。”林以安抓了她的手指,从指尖开始吻了上去。
苏眉红着脸:“万一一块儿来了呢?”
林以安牵着她手给自己解腰带,沉声在她耳边说:“看来娘子很看好为夫……那我更得要努力才是。”
昔日别她撩拨几句便要掩面的林三爷一去不复返,甚至变本加厉,苏眉在浪潮中迷迷糊糊地想,明儿她还想再去新宅子走走,看来是不成了。
**
放榜的日子越来越近,平静了两个多月的京城又跟开了锅的水一样,考生们在街上茶楼上四处来去,将本就紧张的气氛又拔高了许多。
而京城里也已经听到林以安与卫国公府直接分割的消息,有人等着看热闹,有人等着看他的笑话。
京城如今的官员,姻亲关系可谓十分错综复杂,他们骨子里就认为,一个脱离了宗族的男子,少了宗族的支持在仕途上绝对走不远。
柳四有时请林以安到出去喝酒,遇上了人,还要被阴阳怪调几句。
毕竟卫国公不单单是祖上有功,如今还有个嘉禧公主在,林以安弃了这些阻力,那自然不被人看好。
林以安都是笑笑就过了,倒是柳四,气性比谁都大,直接挥拳头打了好几个人,让人告到柳首辅跟前,免不得要被罚个软禁几日。
为此,柳四索性偷溜出来,直接到侯府小住,把林以安闹得赶人都不好赶。
忠义侯对于会试的放榜比林以安这个考生还紧张,连着两个月来送的信都提及此事,还掐着时间,在放榜前一天来信,变相提醒林以安得知结果要第一时间送信。
苏眉被父亲逗得直乐,还被感染得坐立不安。
这日柳四还从太子那边得到一个消息,被半架空了皇权的皇帝身边人有异,可能是殷沁那边有动静。
算算日子,孩子顶多一个月就该生产,皇帝也免不得心浮气躁,露了些端倪。
苏眉在边上沉吟片刻,看两人神色严肃,问道:“如果那是个男孩儿,陛下准备怎样?难道还真要再废了太子,立那么一个……”
她说到后边顾及什么似的闭上嘴。
柳四冷哼,一双狐狸闪着寒芒:“他倒想,也不怕先帝气得活过来掐死他!”
气得连敬称都没有了。
林以安思索片刻后说:“如今禁卫和锦衣卫乱不了,就不用太过害怕。现在只是有点担心先前钦天监说的天气反常,二月确实几处都有天灾,也不知谁特意散播,如今京城百姓还在议论。”
百姓是最善忘的,新鲜事在他们那儿顶多维持个四五日,就不关注了。可连着两个月还被不停说道,肯定是有人煽动。
这煽动目的很明显,是布的局。
“还是让殿下多注意点赈灾情况……”林以安如今不在朝堂,也不可能事事都涉及太深,唯有找准一个点多加提醒。
柳四说好,匆匆离开侯府,应当是找太子去了。
苏眉便在这紧张的气氛中熬了一日,第二日放榜,拉着林以安往人群里挤。
她换了身男子的衣裳,饶是这样,林以安还是得各种小心翼翼护着,伸着胳膊给她挡出一片空间。
她个子与男子一比自然是娇小的,反倒灵活得多,还真挤到最前边。
前边不少考生都是在上次秋闱得到好名次,被人让出位置占了个前排,此时正在议论纷纷。
“不知道那位林家老爷这次是什么名次。”
“应该比你我都要好些吧,我看过他的文章,委实犀利。”
“犀利?当官要的是圆滑,听说他还跟国公府闹翻,如今都住在岳父家里……赶着做人上门女婿去了。”
“嗯,我也听说了。他如今的妻子,还是与他侄儿定过亲的,疯疯癫癫,估计现在还没好利索……眼看卫国公府有嫡兄压着,娶苏家姑娘才是有前途的。”
有人越说越阴阳怪气,兴许是借着人多,无法分辨才壮了狗胆。苏眉暗暗咬牙。
林以安倒还是神色淡淡,人也多,一时没人认出他,可他低头一看小妻子横眉怒目的变知道她生气……他离开就伸手,想捂她的嘴。
结果还是慢一步。
苏眉怒道:“你们这样背后议论人的,连入赘都没人看得上!个个读的是圣贤书,行为举止却下三滥,连妇人都知莫论人是非,你们这些个大才子大男子倒是嘴碎得很!老娘的夫君,是你们能议论羡慕的吗,羡慕也轮不着你们!什么狗东西!”
骂罢,她还朝地上狠狠啐一口。
本来他们身边拥挤,在她开口后,不知何时已经空出一个片,就剩下她和林以安站在那个圈内。而在圈外,还有三个人被孤零零留在那里。
她扫一眼,便明白就是这些人在背后说道她夫君,因为都被她骂得面红耳赤,周边的人怕被连累都往后退开,反倒让他们无法隐藏了。
她盯着那些个不敢于自己对视的人都看一眼,直看得他们又往人堆里缩。
到底是贡院门口,林以安捏捏她的手,让她消气。她也知道分寸,冷哼一声,委屈巴巴地说:“我记下他们了,回去就让人画出他们的面貌,让家仆护卫都记住他们的脸,见一次啐他们一次!”
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气。
女子果然得罪不得,这仇结的……那些满嘴酸话的也没想到苏眉那么泼辣,还那么巧就被听见,而且骂回来了她还委屈,真真是……不可理喻。
林以安最见不得她扁嘴的样儿,拍拍她背说:“身子重要,夫君为你出气。”
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。
这……这该生气的难道不是他林以安本人?怎么变成他为妻子出气了?
众人一脸茫然,贡院的大门打开,有着赤色官服的官员出来,所以考生都看向他手里拿着的名录。
官员轻咳,随即扬声宣读:“会元……林以安,京城人士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 补欠下的三更,还欠两更,努力还债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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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章
连中二元, 贡院门口的考生一片寂静。
苏眉红唇微张,林以安拉着她快步从人群中离开,等到了马车上, 苏眉才恍然回神地呀了一声。
“我夫君居然又拿了榜首。”
林以安闻言神色一顿,缓缓地点点头,那模样也是意外的。
秋闱他能夺得榜首,他认为是占了曾下过考场的便宜,今日的成绩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了。
苏眉那边已经尖叫一声,抱着他又高兴地笑。
榜首到了殿试,那便是十拿九稳,即便不能是状元,三甲肯定是跑不了!
在林以安离开后, 考场才真正沸腾起来,人人都在讨论此事。先前满嘴酸言酸语的考生, 此刻连看榜的脸都没有了,抬袖遮着快步离开, 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烧灼着。
夫妻俩赶回侯府, 苏眉把先前就准备好的赏钱,让紫葵给发了下去,然后准备好茶点迎接前来报喜的官员。
整个侯府都喜气洋洋, 卫国公府二房的陈三少爷落了榜, 家里又出了那么多事,一片死气沉沉。
徐氏得知儿子落榜早就哭了一场, 陈三少爷坐在边上出神, 卫国公倒是派人来安慰了几句。
这个年纪能得中举就算是光耀门楣了,实在没有必要丧气。
林二老爷却知道这也仅仅是安慰罢了,再等三年, 卫国公府不在,出仕了又如何。他此时说悔恨已经无用,他们以后只能在命运中无力挣扎,希望越来越微茫,他们恐怕一辈子恐怕都被绝望伴随着。
此时,林以安高中的事卫国公亦得知了。
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,起身去给小儿子的生母上香,然后就坐在牌位下喝酒。
林以安的新宅还没修缮好,生母的牌位不能随便移出来,卫国公觉得,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来见秦氏。
这一见,心里感慨万千,羞愧难耐,可是连忏悔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秦氏的孩子不需要他,他确实愧当人父,以为给一方庇佑便是父子情。
卫国公在秦氏牌位前喝得半醉,最后还湿了眼角。
管事的找过来,把前来的石头带到他跟前。
卫国公眯着眼,认出石头,笑吟吟道:“你怎么来了,你家老爷一切可好。”
他摇摇晃晃要站起来,管事忙扶好他。
石头给他行一礼,恭敬道:“我们老爷来说给您报个喜,他会在殿试再努力。我们老爷说,谢谢国公爷在他年少时给的庇护,没有您,他也不能在林家活下来,也不可能读书认字博得今日的功名。老爷说,他一直都感激您。”
话落,石头又朝卫国公再行一礼,转身走出几步,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哭。
一回头,已经不年轻的卫国公哭得毫无形象,管家吓得整个人都抖。
**
会试放榜在四月的十五,四月二十一殿试,林以安并没有放松,就连柳首辅都特意来了侯府一趟,看看他考前的状态。
柳首辅坐在厅堂里,望着越发沉稳内敛的关门弟子,心里是说不出的骄傲。可一错眼,看到和苏眉讨论晚上吃烧鸡还是烤鸭的孙儿,差点要犯心绞痛。
真是人比人要气死人,他这个孙儿学武不说,是真怕他下一届科考跑去考武状元!
怎么看,柳四都想弃文从武。
“钰卿啊,等殿试过后,这小子就拘你跟前读书吧。”柳首辅万难地开口。
钰卿是柳首辅为他取的表字。
他闻言一愣,旋即明白先生是实在没办法,怕柳四真走了歪道不愿意从文,想让他盯着看着。
先生开了口,他自然是要应下的。
柳首辅这才再露出笑。
柳四正和苏眉说要喝那个用什么冬瓜炖的汤,说听秦叔说那是厨子精心想出来的菜色,不对外卖。
苏眉一脸无语,不自在地撇开头不想回头,柳四就正好对上林以安看过来的目光,见到他对自己古怪一笑。
柳四汗毛倒竖,他……他这是怎么得罪这小狐狸了吗?!
趁这个机会,苏眉逃了,这一定是她当初撩拨调戏恩人的报应!
当夜,苏眉梳洗过后刚爬上床,就隐约听到一声哀嚎。
她打了个激灵,回头去问林以安:“你听见什么了吗?”
林以安把手上的书放下,神色淡然:“什么也没有听见,是不是风声?”
苏眉回想,有那么凄厉的风声吗,好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。可再仔细听,确实没有再听倒是动静,她挪到林以安怀里,枕着他手安心入眠。
而侯府的客院内,柳四捂着屁股,怒目圆瞪骂被林以安派来看守他的力士:“他给你多少银子,小爷我三倍给你!”
林以安那个混蛋,居然敢拘着他,让他头悬梁锥刺股,逼他温书。
不读够时辰,就不许他离开。
最最最惨的是,他只是轻身功夫好,他打不过跟前的力士。
那个力士抱着棍子,并不说话,站在边上跟门神的似的,只盯着林以安给到他的西洋表。
柳四反抗无效,最后只能含泪扎着马步继续读书,而这天之后,那名力士准点就会出现给他计时。
神出鬼没,差点没把他吓丢魂。
很快到了殿试,林以安与其他考生进了保和殿,日暮后离宫,回到侯府静待最后的结果。
柳首辅并没有参加阅卷,阅卷后做了优等标记的考卷最终会送皇帝那边。
为了公平,此时的考卷依旧是封着考生姓名,皇帝也不知这些优等的考卷是出自谁之手。
在最后阅卷时,皇帝无意中瞥了太子一眼。
柳首辅都已经是太子那一边的,他当然不会蠢到认为林以安与太子毫无关系。
甚至还猜到了太子南巡遇刺杀全身而退时,是林以安帮他挡了一劫。
林以安又是有真才实学的,不然也拿不了两回榜首,这次的考卷中估计还是有他。
皇帝看着跟前送上来的几分卷子,他让人打听过林以安写文章的特点,风格犀利,与一般文人不同,少了迂腐。
他盯着眼前的考卷,发现有三份都是这种风格。
皇帝从那上边的挪开,再看了两份颇为温和的文章,最终落在一份较为章上。
这个考生文章不算出色,却是最符合他的口味。
当官吗,还是得听天子令,不然又来一个柳首辅那样的权臣,哪个皇帝受得了。
更何况,柳首辅和太子都知道他阅卷,未必会让林以安再写犀利的文章,多会温和地表达自己对题目和时政的见解。温和一派的卷面中,有一份能看出来隐忍。
既然两边都不好选,倒不如这份中庸又言而有物的强。
皇帝伸手一抓,把那卷子拿出来,交给主监考官:“状元郎。”
监考官听闻他就这样定了,惊道:“陛下不拆了名姓,等他们面圣后钦点?”
钦定御批一甲都是选出三份考卷,面圣后皇帝再点状元、榜眼、探花,结果皇帝就这么定了?
太子闻言亦看了过去,皇帝在太子亦诧异的目光中笑了笑,仿佛是在得意自己出其不意的行文。
“朕身体不适,不必再走问考一项。”说罢绕过那份觉得像故意压抑言辞的考卷,又拎出两份丢过去,“拆吧,朕看看这都谁。”
是准备榜眼和探花直接瞎指了。
柳首辅与太子相视一眼,虽然他们不知里面有没有林以安,但皇帝是在避开林以安,也是变相示威。
虽然是半架空,可有些东西,就是太子现在越不过去的。
主监考官对皇帝的任性也没有办法,只能依言去拆封。
首先拆的便是皇帝蒙瞎点的状元:“状元郎……林以安,京城人士。”
林以安三字砸下来,直砸得皇帝愣在当场,下刻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,竟然是生生怄得吐出一口血。
殿内乱做一团,宫人把皇帝抬到寝殿,太医也急匆匆赶来。
太子和柳首辅这才让人把那份考卷拿过来一看,两人看着文章都失笑。
怪不得能把皇帝都给蒙过去了,林以安真是会算人心。
这届考官奉行章写得假大空肯定无用,林以安便将自己擅长的融入此道,让人看着眼前一亮,也能得温和派和激进派的青睐突围而出,再又骗过皇帝。
皇帝这口血,是真的怒急攻心了。
报喜的人很快就到了忠义侯府,君无戏言,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点的状元,皇帝再是怄死也要践诺。
苏眉听到自家夫君出息得连夺三元,都愣了半天,倒是林以安不骄不躁,甚至已经开始在想怎么应付皇帝了。
皇帝肯定是瞎指的他为状元,这一入仕,得罪的就是天子,是有些犯愁。
御口钦点,圣旨开道,状元郎一袭红袍,身下是雪白高大的骏马,走过御街。
百姓跪迎恭贺,再偷偷瞥连相貌都压探花的状元郎,无一不感慨才貌双全是如此了。
苏眉在离御街不远的酒楼里远眺,只能依稀看到热闹情景,可不妨碍她与有荣焉,抬着下巴朝紫葵一应说:“瞧,那是我夫君!”
紫葵一应人哄笑,围着她再次贺喜。
夸官后是琼林宴,皇帝心绪不佳,受了新科一应进士们的叩拜谢恩后便离开。
林以安被未来的同僚们簇围着贺喜,风光无两,只待正式上任,一展抱负。
在林以安正式入朝为官的三日后,新宅子亦修缮妥当,定好乔迁的日子,苏眉给亲朋好友发了请帖,林以安亦邀请了亲近的人吃宴。
无奈新科状元备受瞩目,不少人不请自来,把新宅子外的胡同都堵了个水泄不通。
苏眉和林以安无奈相视,只能把宾客都迎进来,办了个极为热闹的乔迁宴。
苏眉累得送完客人倒头就睡得不省事,连沐浴都是林以安代劳的。
林以安在灯下凝视她恬静的睡颜,环视一眼这与以前上房摆设一模一样的屋子,叫做幸福的情绪在心头满溢。
他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,给她掖好被子,往外头去。
院子外,吴子森正坐在石桌前喝酒,见他来了,咧嘴一笑:“还以为你要爽约呢。”
今日来人太多,吴子森本就还带有任务前来,结果两人连话都没能说上,这才相约在此相见。
林以安手里也拎了一壶酒,与他手上的酒坛子碰了碰:“怎敢,表哥少喝些,不然酒后误事。”
“啧。”吴子森不屑地笑,“我这两年已经练好了酒量,你看不起谁!”
“那我就先祝表哥马到功成。”
林以安酒壶再与他相碰,真诚道。
作者有话要说: 今天的更新~~~么么哒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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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5章
“怎么陛下又跟太子闹起来了。”
“两位又政见不同了?”
“哪里来什么政见……”
三两为群的官员走在千步廊上, 边走边低声议论。
有人说到一半又噤声,跟同僚相视一眼,皆不吭声了。
自从英王豫王出事后, 太子这个储君便大权在握,大臣们一开始还以为是皇帝被伤得心灰意冷,身体又不好放的权。可慢慢地发现并不是想象那般。
特别是最近,太子当朝的许多建议都被皇帝驳回,驳回的理由大部分是站不住脚,针锋相对的味道太过浓郁。
后来就时常传出皇帝在乾清宫里与太子发怒的消息,以上种种,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,皇帝还是对太子不满。
既然不满, 太子手上的权,来得肯定不那么正道, 特别那阵子皇帝身体时好时坏。
官员们心里明白天家这对父子关系恐怕比先前更为恶劣,然而如今后宫里哪里还有与太子抗衡的三皇子。
还没成年又痴傻的四皇子么?
没有。
所以官员即便心知肚明, 暗中还是见风使舵, 一脚踏入太子的阵营里。
如今说这些闲话,可以说是变相暗示自己,让自己别太轻易动摇了, 也没有别的选择让他们动摇。
太子总是要登基的……
天家父子闹不和, 总给人风雨欲来的错觉,最近的早朝大臣们都小心翼翼, 不重要的事便不在皇帝跟前禀了。内阁有柳首辅把控, 说到底,禀了也没用,反倒还可能会被皇帝利用自己来对付太子。
到时让太子认为自己对储君不满, 那才是得不偿失。
于是早朝气氛压抑,大臣们在皇帝跟前更压抑,闹得皇帝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。
而林以安在翰林院,有时免不得会跟着同僚被召到皇帝跟前,他就成了池鱼,没事得挨几个冷眼。
柳四是个嘴快的,会在苏眉跟前扒拉几句,让她总是担心他当差被为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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