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节

嘉禧公主道:“造孽啊,委屈你了。”

是夜,苏眉那头果然收到了林恒礼吩咐做的糕点,一应六色,都是桃花形状的。

她捏着左看右看,“他不会朝我下毒吧。”

林以安沉默片刻:“别吃了,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
果然他侄儿起了要哄苏眉的心思,今日会跑来,就是开端。

可她下刻就咬了一口,还弯着眼笑:“好甜呀。”

林以安心头莫名地发紧,伸手就把那糕点拿走:“怎么乱吃他送的东西。”

哪知小姑娘捂嘴笑:“嗯……不甜了,怎么是酸味儿。咦,好像是从夫君这儿飘过来。”说着还故意探头靠近他嗅了嗅。

林以安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上当,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,她却腻到他肩头上,枕着脑袋继续吃吃地笑。

“能博夫君吃味儿,毒药我也吞!”

他被她直白的诉情闹得耳根发热,用一根指头去抵开她脑袋:“胡说八道,背花名册,错一字,打手板。”

“只打手板吗?不会打在我身,痛在夫君心吗……”

林以安赶忙去捂住她的嘴,再让她说下去,恐怕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虎狼之词。

苏眉就那么悄无声息回到卫国公府,每日都去记各种花名册和那些人的喜好,林以安见她努力,心里有喜有忧,默默等待事情进一步的发展。

随着时间流逝,远在边陲的忠义侯终于接到了女儿写来的第一封信,等还没消化林恒礼和继女的事,其他消息接二连三送到跟前。

苏家的人,吴家的人,卫国公府的人,他的军营都快成客栈了。

苏眉的兄长忠义侯世子苏临不如父亲沉得住气,一拍桌子怒道:“林家究竟要干什么!才与小妹定亲多久,就闹出那么多的事,如今小妹究竟如何了,外人又怎么说道她的!父亲当初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!”

气得连父亲都一块儿指责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昨天压数字没更新~今天发红包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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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

儿子直言不该的指责在忠义侯脑海里盘旋,他沉默着,气氛也因他这份沉默越发压抑。

忽然一片扫过的狂风把帐顶吹得簌簌作响,父子跟前的灯烛都受惊一般,左摇右晃。光影明暗飘忽,一声长叹在这间响起。

“为父若知林家那厮如此混账,当时定然不会答应。”忠义侯并没有为儿子的不敬生气,有的只是无奈,“可那个时候不答应林家,难道真眼睁睁看着眉眉被选入宫?”

苏临本也是气急,听父亲提起前事,心里一阵难受。

他懊悔道:“是儿子口不择言。”

“又怎么能怪你,要怪只能怪是为父拖累你们兄妹罢了。”忠义侯摆摆手,靠着椅背看头顶还在晃动的帐布,“圣上这些年对太子越来越挑剔,太子与朝臣走近一些都会遭到斥责,偏偏有人包藏祸心传太子想要纳眉眉为妃。圣上迟迟没给太子指太子妃,不就是变相警告朝臣莫要结党营私,即便是太子他也不能容忍!这也罢,贤妃也是个没脑子,居然能受挑唆,在圣上跟前要讨眉眉给庆王当媳妇。”

“虽说有女百家求是好事,可在帝王家里这就是祸事!皇子们都求一个手握兵权的朝臣女儿,圣上该怎么想?我朝向来又忌惮武将文臣结亲,留给眉眉选夫婿的空间还有多少?其他人家都被此事吓退,也就剩下有个嘉禧公主护着的卫国公府了。”

父亲说的这些,苏临当然知道。

说起圣上,那真是一颗心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。

嫡子要防备,庶长子庆王也防贼一样,到了叶贵妃所出的豫王倒疼得像个宝贝。

也许是因为叶家已经没落,嘉禧公主当年曾助皇帝稳固帝位,而卫国公又早早交了实权,才让皇帝安心地相信嘉禧公主,连带对豫王偏爱些。

论门当户对,卫国公府自然当得。嘉禧公主一再登门求娶,林恒礼当时人模狗样儿,不和卫国公府定亲,难道真要把妹妹送进宫伴君,去抵消皇帝对他们无端生出的猜忌吗?

所以他们也没有多少选择。

妹妹嫁到卫国公府,太子登基,只要他们父子没有行差踏错,继续替朝廷卖命就能保她一生平安。

如果圣上真偏心,豫王最后继承大典,妹妹一生依旧不用操心。

“可如今林家欺人太甚啊!”苏临也长叹,下刻恼怒道,“他们林家现在说得有情有义,实则却是知道我们不能退亲,退亲了小妹受的委屈只会更多!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小妹受委屈,林恒礼干下那些荒唐事,就此作罢?!还有杜氏和苏沁,父亲又准备如何处置?!”

忠义侯再度沉默,良久后在儿子带着怒的目光中说:“你觉得怎么样才是不委屈眉眉,就如你说的,我们现在进退维谷,怎么做都难。至于杜氏……当年她于我有救命之恩,但眉眉的事她真掺和了,我也不是那起子迂腐到只顾念恩情的人。”

“父亲说了半日,对于林家还是没有个决断!”和杜氏比起来,苏临更不满的当然是林家。

刚及冠的青年公子一挑剑眉,被边陲烈日晒成小麦色的一张脸也沉了下去。

面对儿子的咄咄逼人,忠义侯笑了笑,朝他招手:“狗脾气……来,坐下,老子现在就教你一招出奇制胜的兵法。”

父子俩这头终于收到消息,京城里就苏眉疯癫的事已经议论了几日。

吴子森每日都派人出门探听,每回都要把自己气得骂人,倒是林以安两耳不闻窗外事,只一心一意帮着苏眉记事。

他极有耐性,苏眉也从不懈怠,毫无印象的人和事,如今已经能听到名姓就说出关联来。

而对自己算计极有信心的林恒礼同样有毅力,每日都会派人给苏眉送东西过去,不拘是吃食还是小玩意活是贵重物件,一股脑都送到她跟前。

有时还会亲自跑一趟,在她跟前吃瘪了,就忍住脾气温声说几句好听的,脸皮厚得反倒让苏眉有些不适应了。

这日,他又派人送上对南珠耳铛。

南珠出了名的贵重,都是进贡的东西,等闲寻不着。

苏眉盯着圆润又色泽极佳的珠子看。

送姑娘饰品,也算是贴身的东西了,意义非凡。她当着送东西的人面就问林以安:“这你也能忍?”

林以安摇摇扇子不语,还真是云淡风轻的样子。

她心底嘿呀一声,负气地朝来人道:“既然是大侄子的一片心意,那就留下吧。”

说着示意紫葵收下,完了站起身,走过他身边时故意踩他一脚。

林以安洁净的鞋面当即显出个小巧的脚印来,他低头,看着那个痕迹失笑。

不管怎么样,东西是送她的,他哪里来的立场和资格说去留。倒是把人惹生气,哄还是得哄。

对于怎么去哄脾气日渐娇蛮的小姑娘,林以安已经有自己的心得。

待她离开那么一刻钟,他就吩咐石头去把新买的话本取来,然后让人把自己抬到上房的游廊上,对着她房间的窗子开始念话本。

日光熠熠,他的影子长长投在窗户上。

今日可能她气狠一些,往前念个一刻钟,她就会探出脑袋来,趴在窗边听他继续念。然而眼下两刻钟都过去了,话本就快念到结尾,她人也没有露脸。

林以安口干,声音渐渐沙哑,不舒服地咳嗽一声,窗户上修长的影子在他躬身咳嗽时团了团。

一直紧闭的窗户终于‘吱呀’的被打开。

把发髻放下来的小姑娘出现在窗前。她未施粉黛,像一株梨花探在红墙间,所有浓艳色泽都成了她柔美韵致的衬托。

“扰我清梦,快走快走!”她倚着窗子,一副嫌恶地表情赶人。

林以安凤眸一转,又捂嘴咳嗽两声,当真要去喊人把自己抬走。

她却又急了,探出身歪过头看他:“你还真走?!”

他学着她歪头,回眸道:“是再去给你挑一本话本,这个结局不太好。”

苏眉就站在窗边愣了会,下刻被他气笑了:“你诈我!”

林以安终于忍不住,低低笑出声,睨着她的一双凤眼有让人能溺在其中的温柔:“不是,是我脸皮厚,你赶不走。”

苏眉望着他盈盈的双眸,很没出息地就消了气,谁让夫君笑得那么勾人,“那就……允许你厚着脸皮进屋讨杯茶喝。”

然而林以安的茶还是没能喝到嘴里,他就被嘉禧公主差来的人喊了过去。

他在心里算算日子,差不多是忠义侯那里有回音。

离开前,他跟已经警惕得直瞪眼的小姑娘道:“不要再和上回一般胡闹。”

苏眉想反驳她那是怕他受欺负,怎么能叫胡闹,不过最后还是在他略严肃的表情中乖巧地点点头,目送他离开。

等他人前脚一走,她后脚就让人问嘉禧公主那里都有谁,得知林恒礼也在,溜圆的杏眼一转,笑吟吟让人把许郎中请过来。

与林以安所猜不差,果然是忠义侯那边有回信,且信上的内容当真写着两家亲事还按约定那般,两年后成亲。只是加了个要求,要卫国公府尽快挽回苏眉的闺誉。

“三叔也看清楚侯爷的意思了,澄清一事,三叔该知道要怎么配合吧,如若不知……”他语气颇得意,一锤定音的回信,就让他忍不住耀武扬威。

但他示威的话才说一半,有人带着个食盒来求见,说是苏眉身边的人送给他的。

“三姑娘说,这是世孙送她南珠耳铛的回礼。”

苏眉没来捣乱,反倒送东西过来给林恒礼,林以安略略诧异。

林恒礼让人把食盒拎到跟前,盯着那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糖水,心中是有存疑的。毕竟苏眉一直没给他好脸色,在此时居然送东西过来,难道是有诈?

他就去扫了眼面色不虞的林以安,眼里闪过一抹嘲讽。

或许是害怕他为难林以安,来示好了?

而且林以安吃瘪的表情确实让人觉得痛快,叫人用银针试过,就端起碗当着林以安的面喝个精光。

“你去跟三姑娘说,谢谢她送来的糖水。”他把碗递回给丫鬟。

林以安自打看了信就一直沉默着,在侄儿故意挑衅自己的举动中终于抬头,眸光微微闪动。

林恒礼迎上他的视线,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,继续道:“方才说到……”他刚开口,肚子就咕噜一声震天响,肠子似乎被拧成团的作疼。

剧烈得毫无预兆!

林以安缓缓地眨了眨眼,猜想到什么,林恒礼更是猛地从椅子里猛地站起来,冷汗如雨,脸色惨白。

嘉禧公主也发现不对,正要问他怎么了,就见他扭头就往外跑。

厅堂里霎时寂静一片,游廊处却传来丫鬟散开的尖叫,吓得嘉禧公主赶忙让惠嬷嬷去看怎么回事。

不消片刻,惠嬷嬷脸色铁青回到主子跟前低声禀报:“世孙……在走廊上就被污物脏了裤子,那些丫鬟已经敲打过了,但世孙现在情形不太好。”

嘉禧公主面色略古怪,最后皱着眉丢下林以安,急急忙忙往孙儿那去。

苏眉总是有出其不意的小心机,林以安为她的那份维护心田温暖,可看着手里忠义侯的回信,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

忠义侯的决定,果然是既往不咎吗。

虽然和他预料的一样,也替她打算好后路,可她若知道了,还是会难过的吧。

林以安心头就无比烦躁,再想到林恒礼今日送的那对南珠,心情更是低落到极点。

是日,有一阵子没跟林以安联系的柳四,收到他的一封信。

“南珠?小爷上哪给他讹南珠去,还要串成项链那种!”柳四瞪大眼,觉得那个瘸子越发不可理喻了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苏眉:今天的我又是护夫小能手!

柳四:敢情我就是个工具人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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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

苏眉一碗糖水,把卫国公府长房又搅了个翻天覆地。

林恒礼上吐下泻,足足折腾他两个多时辰才虚脱的睡下,刚睡过去不久,郎中便发现他开始发低热。

“来人给我去捆了那个疯妇!”嘉禧公主见孙儿的惨状,气得要拿人。

卫国公听见孙儿被人下药,也跑过来探望,闻言冷笑:“你现在要拿人,往后怎么跟忠义侯解释?吴家人也在,可不是再由着你颠倒黑白的时候了。”

“国公爷!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跟我唱反调,这难道不是你的长孙?!”嘉禧公主险些被他噎过去,一张脸激动得涨成猪肝色。

“母亲要为恒礼做主啊,她这是要害死恒礼才罢休!”李氏坐在儿子床沿,哭声震天。

屋子里的丫鬟见主子们乱成一锅粥,个个都缩着脖子不敢说话,倒是坐在父亲下手的林以宗道:“她就是死脑筋认定老三了,何苦再让她祸害恒礼,现在满京城都看我们笑话,这……这真是!我看老三也未必能哄好她,到时在宴会上出差子,我们林家真的人人都要蒙着脸出门了!”

卫国公听儿子的忿怨,依旧冷言冷语:“当初我就说了,直接让她从了老三,你们一个个地却蹦跶得比蚂蚱还欢,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。现在知道骑虎难下了?恒礼完全是咎由自取!”

“老三老三!”丈夫的话在嘉禧公主心头狠狠扎一刀,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就朝他砸过去,“你心里就只有那个贱人生的老三了,嫡子嫡孙都得为他让位!他是什么东西!我收拾不了苏眉,我还收拾不了一庶子?!”

话落就声色俱厉地喊人要把林以安绑过来。

不是林以安,苏眉哪里能够这样对她的长孙又打又下药,搞不好这些就是那个下贱胚子挑唆的!

杯子朝着卫国公的面门飞去,他偏头一躲,还是被碎裂的瓷片蹦到手背,刮了一道小血口。

惠嬷嬷看得心惊胆战,忙叫小丫鬟去拿伤药。

卫国公在此时终于动怒了,一手指着嘉禧公主鼻子就骂道:“泼妇!这里不是皇宫,轮不到你撒野!不是老三,今儿摊床上的就是老大!当时是谁非让老三替代走这一趟的?是你这个嫡母!如今庶子重伤从不过问就罢,还再三为难,真要让人一本折子送上去,把老大老二的仕途都给断送你才高兴是吧。全家最疯的就数你,你再敢向老三伸出一根指头,老子拼着不要这条老命,也要到金銮殿上磕头求个公道,把你给休了!”

夫妻俩压抑多年的感情矛盾在此刻彻底撕裂,嘉禧公主被骂得连退几步,等再回神,卫国公已经拂袖而去。

嘉禧公主被丈夫威胁一通,气得直大口大口地喘气,还真被震慑住了,看着开始梦呓的孙儿木头人似的发怔。

李氏见公婆大吵一架,吓得哭声都低了许多,在心里恨毒了苏眉与林以安。不时朝丈夫使眼色,想让他在边上再劝劝婆婆。

请宴的帖子还没送出去,一切都还能来得及。

林以宗却仿佛看不见,只顾捂着脑门长吁短叹。

——现在真如父亲所说,骑虎难下啊。

长辈雷霆般吵一架,林恒礼却陷入在奇奇怪怪的梦里,梦里有他有苏眉,还有她狠狠甩向自己的一巴掌。

他被打得偏过头,一对燃得正亮的龙凤烛闯入他眼帘……他错愕,心有惶惶,还有说不清的刺痛揪在心头,他想张口说什么,梦却在他转过脸见到穿着凤冠霞帔的苏眉时断了。

“世孙醒了!”

他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,眼前有豆粒大小的灯影,他迷蒙盯着片刻,才看清是丫鬟手里拿着蜡烛正弯腰看他。

他居然梦魇了,那应该算是梦魇吧。

梦到被苏眉扇耳光,似乎还是在洞房花烛夜?

林恒礼就慢慢坐起来,觉得实在是荒谬。即便他娶苏眉,也不会有什么洞房花烛夜,只是这种想法才起,梦里头那股揪心的痛又清晰扼着他。

那种滋味,细品下分明是求而不得的悔与恨,如同蚁噬,密密麻麻交织在他心头,许久都甩不掉。

**

林恒礼退烧清醒的消息在第二日才传到林以安那里。

苏眉正被他押着作题呢,很奇葩的题目,尽问一些她如若遇到什么人,该有什么样的动作表情反应等等。

她答得就快要失去耐性了,听到这么一句,更加不高兴,把笔一丢冷哼道:“居然这就好了,早知道我就把一整包都倒进去,让他三天都下不了床!”

话刚说完,额头就被林以安屈指一弹。

“谁允许你丢笔的,快捡起来,再闹脾气也不能拿东西出气。”他表情严肃。

苏眉愣了愣,然后捂住额头夸张哭道:“嘤嘤嘤……好疼好疼。许郎中,许郎中,我可能又脑袋起包了,快来给我扎针。”

正在后边擦剑身的吴子森手一抖,真是要给演技浮夸的表妹跪了。他就朝林以安道:“你确定,她这个样子,在外人跟前能行?!”

恐怕只会弄巧成拙,反倒把自己疯癫的事真亮到外人眼前!

林以安对她总爱撒娇卖痴的做派是没辙,看着演得马上就要声泪俱下的小姑娘沉默。

苏眉喊了会,见两人一句关切也无就罢了,还说她没用,气得直瞪眼。

瞪眼间,她慢慢从圈椅里站起来,面上浮夸的表情尽收,缓步走向吴子森。

吴子森被她的面无表情吓得心直抖。

表妹是疯的,连林恒礼都打,对他冷言冷语也经常的事,这会是不是又犯病要对他下手。

万一也灌他泻药呢?!

他站起来,拔腿就想跑。

哪知来到他跟前的苏眉却微微一笑,双手叠在身侧,朝他福身,婀娜身段蹲出一个丝毫挑不出错处的福礼来。

“表哥胡诌些什么,三爷是长辈,跟长辈说话你呀我呀的,多失礼。”

礼仪到位,言语矜持,特别那句‘三爷是长辈’完全学到精髓了!

林以安这时才偏头去看吴子森,带笑的凤眼似乎在说:谁说不行?

“好!”吴子森算是服气了,朝苏眉鼓掌,表妹果然厉害。

下刻,苏眉一巴掌就狠狠拍他脑门上,拍得他嗷一声叫。偷袭成功的小姑娘已经拎着裙摆,哈哈笑着躲林以安身后:“让你在夫君跟前诋毁我,疼死活该!”

她近来越发犯懒,一袭乌发松松垮垮挽在脑后,几缕散落,正好扫在林以安眉心。

轻柔的触感在他眉心撩起一片酥麻。林以安抬头,见她一双眼弯成月牙,脸颊上浅浅的梨涡精致可爱,那片酥麻仿佛就蔓延到心尖上去了。

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,两指捏开她的发丝,手往桌案一指:“是有那么几分像了,但题还得继续答。”

苏眉当即垮了一张脸,哼哼唧唧挪着脚步回到案前,继续跟那几张纸较劲儿。

方才还吵吵嚷嚷的屋子变得十分安静,只有她笔尖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。林以安靠着椅背,柔和的光晕里,她神色肃穆,与娇俏笑着的她仿若判若两人。

他看着,回想刚才她矜持称呼自己三爷的模样,其实那就是她原本的性子吧。

在她与林恒礼定亲前,他便听说苏家三姑娘是个温婉的女子,秀内慧中,是京城众多闺秀里常得赞誉的一个。

如果她恢复记忆,兴许也就是那么个模样,端方站在他跟前,有礼地唤他一声三爷。那些巧笑嫣然都会化为过去。

林以安捻了捻指尖,一个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的动作。

他在不知不觉中去不断设想两人归位后的光景,胸腔内有份沉重,可他却又拒绝自己过多去探究那份情绪,便陷入一种被矛盾撕扯的状态。

“三爷,国公爷差人来请你过去。”

石头此际过来,他猛然回神,敛起所有情绪,去父亲那里走一趟。

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再单独见父亲是什么时候,到了外书房,见到父亲那张苍老的面容,模糊的人影才算有了个完整轮廓。

他要行礼,被走到跟前来的卫国公一手就按在肩头:“我知你委屈,但不能消沉。我找了半月,终于找着个专医治跌打损伤的神医,人在赶来京城的路上。”

自打他回府,卫国公就没见过他一回,今日这些话是在他预料之外。

他心中微动,垂了眸,低声道:“让您费心了。”

“你是我儿子,该费心。别的也没什么,就是许久不见你,你那里还有吴家人,有些话不好说。为父只问你一句,你对于苏家那个小丫头有什么想法?若是喜欢,为父可以为你做主。”

卫国公这番表态,最早就在妻子和长子跟前说过,只是嘉禧公主当他是故意气人,不知他是真有把握能促成这看起来荒谬的事。

林以安面对父亲的询问,心头一跳,抬起头去打量父亲的神色,发现这不是试探也不是玩笑。

而是真真切切把能将人占为己有的机会送到他手上。

“儿子……只想问心无愧。”他却是笑了,荡着笑意的凤眼再清明不过。

卫国公在他心间无尘的笑意中愣了片刻,最终惋惜长叹,吩咐他多注意身体,安心等寻到的神医治腿。

父子俩见面不过短短一刻钟,林以安习以为常,这就是他们父子相处的方式,从来都不显得多亲近。

在折回的途中,他又被嫡母给喊了过去。

嘉禧公主今日再见他,什么话都没说,只是让惠嬷嬷给他看了一份名单:“五日后家里有个宴请,你只管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。”

他翻翻名单,发现上头居然还有苏眉的继母杜氏和苏沁。他盯着这两个名字品片刻,挪开视线,如此正式的场合,她们确实是要露面的。

等他再回到院子,便明白嫡母为何没有为难。林恒礼正在书房见苏眉,两人相处没有往日的针锋相对,小姑娘甚至还对他笑着点头保证:“一言既出驷马难追,既然大侄子都当着我表哥的面许诺了,我就再信你一回。”

林恒礼离开时彬彬有礼,心平气和的模样仿佛昨日被苏眉恶整的人不是他。

林以安目光沉了沉,吴子森拉他到一边悄声道:“他可能也是疯了,为了拿捏住表妹,居然跟表妹说,只要她配合一日,不在外人跟前喊你夫君,等客人走了就给你们补办拜堂礼。说这样就得到林家的人认同了!你说他究竟能多无耻,居然隐忍到这等地步,只为哄骗表妹。”

如若澄清的事不是势在必行,吴子森真想当场跟这个伪君子翻脸。

林以安抿抿唇,好半会才说:“且让他哄着吧。许郎中说眉眉脑后的鼓包彻底消了,消了就说明淤血散了,或许哪日她自己就先记起事来也不一定。”

可吴子森还是担心,嘀咕着:“林三,你确定能办好这事?真的有把握在澄清后,表妹依旧不用嫁进林家?”

毕竟现在已经退亲,他手里有林家退亲的书,实在不行他顶着姑父一顿打,把表妹哄回家去也行的。只是对表妹太过不利,会害她往后都被别人说道。

“应该吧……”林以安似笑非笑回了句。

吴子森愣了愣,眉头一皱:“林三,你别给我整含糊不清这套,什么叫应该吧。”

他在追问中又沉吟片刻,随后微微一笑:“肯定不能再让她嫁林恒礼。”这是他现在能给到的承诺。

“你这还差不多。”吴子森总算满意了。

苏眉这时凑上来,蹭着林以安肩头发出一个来自灵魂的拷问:“夫君,我们怎么会没有拜堂,难道我们是私奔的吗?!”

话落,又羞赧地去拽了他袖子:“你真傻,跑什么,浪费那力气,直接怀上娃娃谁还敢不承认?”搞不好还能一年抱俩,而且现在也为时不晚!

林以安浑身僵硬地拽回自己的袖子,当没听懂她的明示,想着晚上不但要关好门,连窗都得上锁!

就在林以安怕苏眉再犯糊涂的防备中,请宴的日子如期而至。

先前收到请帖的各家夫人都明白卫国公府这次宴请目的是针对什么,皆带着期待登门。

毕竟之前的事传得太过有板有眼,卫国公府默认一般没有动静,就连暗中想去忠义侯府向杜氏打探的人,都被杜氏用身体不适给婉拒宴客。

虚虚实实的,实在让人挠心挠肺。

夫人们好奇,一同前往的不少闺秀同样好奇,其中不乏是等着看笑话的。当初传出嘉禧公主要给长孙议亲时,她们也曾期待过,可惜花没落她们家,如若苏眉真出事,她们何尝不是再得机会?

在宾客陆续登门时,苏眉已经被带到嘉禧公主那边。

她走过李氏跟前,被李氏用目光不善扫了眼,她脚步一顿,就朝人嫣然笑道:“大嫂早啊。”

李氏瞬间瞪大了眼。

边上的林以安低低咳嗽一声。这个促狭鬼,见缝就插针,自己则跟李氏说:“大嫂别介意,三姑娘就是心直口快,一会还得大嫂在边上看护。”

苏眉闻言,嘴角翘得老高。

还是夫君疼她啊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林三也是个老阴阳怪气了~开了两本预收《太子妃是朵黑心莲》和《我渣了皇帝后》,文案有点长,都是古言,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专栏瞅瞅,给个预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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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入V啊,有万字更新,更新时间还没定,我努力早点更,毕竟手速渣还没存稿~瑟瑟发抖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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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

因为林恒礼的坚决, 林家长房没有回头路。

把命脉系在别人身上的感觉十分不好受,特别是对苏眉有偏见的李氏,被她故意的一声大嫂喊得心火直冒。

心里恨着当初怎么就听从婆婆的, 给儿子挑了个祸害,全然忘记初初自己也很满意这个儿媳妇。

然而不管李氏现在心里如何的恨,也还得咬碎了牙面对,不然丢的也是她的脸面。

苏眉可不知自己随意回敬的一击就让李氏闹了满脑门的官司,在小丫鬟上茶的时候,她笑吟吟接过,转身递给边上的林以安。

“夫君喝茶。”

她娇滴滴地喊着,嘉禧公主在上首重重咳嗽两声。

苏眉听到动静,回头瞥了人一眼, 依旧我行我素:“夫君快喝呀,出门前我看你只用了一块莲子糕, 你饿不饿。”

把屋里的人都快气个半死,连嘉禧公主都面露犹豫了。

就她这样, 真能见外人?

恰好林恒礼在此时跨进门槛。

少年人今日穿了件紫蓝色的长袍, 腰间一掌宽的玉带,嘴角勾着一抹淡笑,为骄矜的贵公子添了几丝风流韵味。

“三妹妹这是犯规了。”林恒礼从廊下来就听到她喊夫君的娇娇声音, 在进门就把不满的那份阴鸷收了起来。

苏眉见到人, 一双灵动的杏眸转了转,眼波也化做笑, 矜持的笑。

她把手上的茶再递给林以安, 已然改口:“三爷用茶。”

林以安本还想与她说先收起玩闹的心思,却被抢了个先,在她一句三爷中凤眸微挑, 本要接茶的手就那么硬生生被一股莫名而起的脾气压着不动。

撩错夫君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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