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节

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和请安声,是卫国公回来了!

石头见到一个能为自己家三老爷做主的人,哭着朝卫国公一劲儿磕头:“国公爷,救救我们三爷吧,他要被活活打死了!”

嘉禧公主心头一惊,手上的茶杯没能砸出去,就先看到丈夫瞪着一双烧着熊熊怒火的双眸进来。

“你果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!”卫国公冷冷睃着她,快步上前,把已经快昏厥的小儿子给扶起来。

边上的府卫立刻上前搭把手,将林以安抬着放到椅子里。

林以安闭着眼,一阵一阵地低咳。卫国公见他嘴角未干的血迹,再侧头看一眼地上的血迹,心头的愤怒翻涌,可在愤恨妻子的狠毒之余又再眼神复杂看了眼小儿子。

他直直走到上首另一把椅子里坐下,嘉禧公主手里的杯子这才放下,是准备好好给丈夫掰扯一回。

林以安就是罪不可赦!

不想,卫国公先开口了:“你现在还要打要杀,你今日打杀了他,明日你长子就得给他赔命!”

“国公爷好魄力,宠妾灭妻,还要用嫡子给一个为祖上蒙羞的庶子赔命?!”嘉禧公主嚯地就站起来,不打算忍了,“那我今日就去宫中,请圣上来断一回家务事!”

这是赤|裸裸的威胁,宠妾灭妻,嫡庶颠倒,卫国公免不得是真要被下老脸责难。

“你去。”卫国公却丝毫不在意往门口一指,在妻子气得直抖中嘲讽地笑,“快去。去和圣上说你怎么算计苏家三丫头,才有家里这出闹剧。你再去和圣上说,是你坚持让老三替换老大去尽孝心,帮我给故人送生辰礼,才会遭遇断腿之祸。你快去跟圣上讲清楚,讲清楚每一件事,老大在牢里就可以彻底不用出来了!”

嘉禧公主本还以为他要袒护庶子,正要发作,却被最后一句话惊着了。

“什么叫老大在牢里就不彻底不用出来了?!”她声音有不自知的尖锐,让人十分不适。

卫国公又看了一眼小儿子,拍了拍膝盖,沉声道:“你知道老大干了什么事?居然买通山匪要中途伏击老三,结果那些山匪还牵扯上刺杀太子的事!锦衣卫昨儿才从山匪头头嘴里审出来,圣上隐忍一晚,当朝把老大下狱了!”

“……怎么会!”前刻还嚣张得要打要杀的嘉禧公主脚一软,直接跌坐在地上。

惠嬷嬷连扶带拽都没能把人扶住。

“你去啊,和圣上说你们还算计苏家。虽然如今无战事,但敌国在开春后就蠢蠢欲动,苏家父子守在边陲,你们就在后头算计人女儿。圣上为了安抚苏家父子,你用你的狗脑子想想,老大会加一条什么罪!”卫国公见她怕了,一手指着她更不屑的嘲讽,“圣上若不是看在林家有开国功劳,恐怕当朝连我都给抓起来了。圣上是对太子多有不满,可在刺杀储君的事上,圣上绝对不会偏私,不然天下人要如何看待,他日史书恐怕也要添一笔骂名!老大居然能撞这上头,即便匪夷所思的巧合,但买凶要残害庶弟的名声就不可能逃掉!”

他每说一个字,嘉禧公主脸色就惨白一分。

一直站在东侧屋门口偷听的李氏更是先承受不住,两眼一翻昏厥过去。

丫鬟婆子惊叫,嘉禧公主猛地看向还在止不住咳嗽的林以安,爬起来就扑过去要撕打:“是你!是你算计老大!你个心狠手辣的贱种!”

卫国公惊得忙站起来要扯开妻子,嘉禧公主却还没碰到林以安就在惊惧交加中也昏迷过去。

屋里霎时乱做一团,卫国公站在堂中,看看被抬到一边坐下的妻子,再去看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的庶子。

“以安,老大的事你知道吧。”他沉默片刻,幽幽叹息一声问。

林以安没有隐瞒,低声回道:“知道。”

“苏家三丫头的事,你参与了多少,你大哥的事,你又参与多少。”

嘉禧公主不糊涂,卫国公更不可能糊涂,他只是想知道真相。

“儿子都知道,父亲把我逐出林家吧。”他一句话都不辩驳,垂了眸,将眼底地难过遮掩。

他先前就和苏临说过,他既然敢做下帮苏眉的事,就有担当的能力。

他知道大哥会出事,在柳四送来那厚厚一沓的供词里,他就知道。但他没给父亲说,说了也无用。

太子一心就想要给林家教训,让嘉禧公主看清楚局势,让她知道豫王那里沾不得,如今只是抓了他大哥敲打已经是看在他替着挡一劫上酌情了。

所以他索性也把太子对林家的敲打利用起来。

毕竟太子让他大哥下狱的理由牵扯着他,外人可能当是太子有意为难林家,可只要他父亲去推算他出门的时间和太子遇到刺杀的时间,他又帮了苏眉,父亲肯定能联想到他帮太子暗中做了一些事,所以这也算他为自己谋得的一条退路。

卫国公在他话落后却又陷入沉思。是震惊他承认得痛快,也是在重新考量这个儿子的本事。

林以安在他心里从来都是被为难那个,而他一贯也是逆来顺受,纵容嫡母再刻意为难,皆云淡风轻面对。这份不露山水的心思……细细想下来,他两个嫡子居然都不及一半,更别提只有阴谋诡计却毫无掌控大局能里的长孙!

“以安,为父在你心里,就如此无能和不辨是非吗?”卫国公在沉默后又是一叹,威严的面容染上伤感,“为父能不知储君对林家的不满吗,又能不知事后忠义侯要如何恨林家?还是你认为我,丝毫看不出你暗中实则是维护林家的心?”

本做好面对处罚的林以安一愣,卫国公继续道:“你是我儿子,没有人能把你逐出林家,即便将来你兄长继承了这个爵位,他也不能!此事不可再提,你且先回去休息。”

卫国公很果断地拒绝他所想。他如何不知小儿子做下那些事,还是觉得心里有愧于林家,心里倒是真存着一份纯善,让他这个当父亲的都感到惭愧。

说罢吩咐人好生将他送回去,还让拿名帖请太医,然后看也不看妻子,也没理会长孙拂袖离去。

长子的事还得他操心,哪里有空管这些蠢物!

林以安对父亲的决断是有诧异的,心里又有什么情绪滋生着。似感动,又似释然,他垂着眸,压着胸腔里翻涌的血气,指尖在酸涩的眼眶上按了按。

可林家如今确实不适合他再呆着了。

带着纷至沓来的思绪,他慢慢坚持不住地陷入一片黑暗中。

石头的惊叫都没能喊醒他。

**

苏眉重新回到侯府,有些不适应的在自己闺房呆了一日,然后亲自动手把一些摆设重新摆置。

紫葵帮着她哼哧哼哧抬高几,不解道:“姑娘让婆子来搭把手多好,您身子才见好些,累着了可怎么办?”

她说不,把东西摆到想要的方位,才扬着眉笑道:“要自己动手,才有家的感觉。我以前常跟着夫君捯饬屋子,他腿脚虽然不便,但也从来没有假手于人啊。”

紫葵闻言直想叹气。

许郎中不是说姑娘脑后的血包散了,大概率就能记起前事,可怎么感觉姑娘反倒臆症更严重了。

在林家,也没见林三爷捯饬什么,她倒说得信誓旦旦。

小姑娘可不知她满脑门官司,自己跑去把花瓶再抱过来放在上头,左看右看,满意地不断点头。

苏临过来就见到妹妹摇头晃脑的样子,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:“这花瓶好看?”

苏眉回头,见到兄长,已经没有昨日的抵触。

到底是亲兄妹,相处相处,不可割舍的血缘就有奇妙的反应,倒也就让她一心一意也重新去喜欢兄长。

“好看啊,夫君教我的摆设法子,能不好看么?”她笑得灿烂,但不妨碍苏临对那花瓶立刻充满嫌弃。

他啧一声道:“什么夫君,又胡说八道!”

“没拜堂也是夫君!就好像我明明记不住你了,但你还是我兄长一样!”她理直气壮反驳。

苏临霎时无语,好像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。

他愣了愣,忙呸一声:“那不能相提并论!”

这丫头越来越多歪理,容易把人绕晕,以前怎么没觉得她这般古灵精怪!

苏临记忆里的妹妹,永远是温柔可人,贴心得很。

苏眉却懒得跟他争论。她能理解的,兄长嘛,妹妹嫁了别人,肯定会觉得失落。何况她母亲早逝,父亲不在的时候就是他看护自己,感情肯定比别的兄妹也更深一些。

她撇开这个话题,往他身后看了看,奇道:“怎么没见表哥跟着你。”

自打回家,本来是她小尾巴的吴子森就成了兄长的小尾巴,总是形影不离。

他是刚解决杜氏母女的事,把她们送到庄子里去软禁,中途还有发生一些事,他难得动气,不想再见到母女俩,就让吴子森亲自押送。

毕竟是糟心事,苏临不欲多说,只道:“他忙去了。”

苏眉哦一声,让他坐下喝茶,然后自己带着紫葵说要去找什么东西。

苏临是偷偷回的京城,即便现在边陲没有战事,亦不可高调,在家里出现时都是先屏退下人。故此也就呆在妹妹屋里先休息,静下心来思索杜氏嘴里说的几句话。

哪知苏眉这一去,竟然是半个时辰过去,眼见到用晚饭的时辰,她还没见人。

他正要派人去问问,一阵香气就随着脚步声从廊下飘来。

他坐在炕上往外看去,就见到妹妹发间绑着的缎带在眼前飘过,然后她高兴地声音从外头传来:“哥哥快来用饭!”

他心念一动,想到什么,立刻站起来往外间去。

果然见到她笑意盈盈地跟着紫葵在摆饭,一道一道放在圆桌上,水晶肘子、红油羊肉汤、清蒸鲜鱼等等摆了五六道。

“紫葵说我原来就常常给哥哥下厨,只要哥哥在家,总爱做这几道菜。我今早研究了下菜谱,才重新下厨的,有厨娘帮忙,虽然不太记得做法了,应该不太难吃。”

她说着,把筷子送到兄长手上,站在旁边一脸期待。

苏临心头猛地一震,铁血汉子在妹妹清澈的目光中居然眼眶发烫。

他拉着她也坐下,先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:“眉眉吃。”

夕阳从院子外照进来,拖出一道长长的光带,兄妹二人坐在那片暖光中,仿佛又回到以前两人总一块这样凑堆陪着用饭的温馨时光。

他每道菜都细细地品尝,不管咸了淡了,都是一句好吃。这些都是妹妹的心意,味道自然天下第一!

苏眉此时就有点佩服兄长了,她自己吃得不是皱眉,就是吐舌头,结果他面不改色扒了三碗米饭!

“哥哥,你是……真对我好啊!”饭后,她捧着茶感慨。

也只有亲哥哥才能做到这样不嫌弃她手艺了。

“你现在倒是知道了?”苏临心里高兴,面上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。

苏眉就捂嘴吃吃地笑:“我明儿再给你做!再过些天就能也给夫君做着尝尝!”

刚才还感动一塌糊涂的苏临,就觉得自己一颗真心喂了狗,气得把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搁,去瞪她。

小姑娘已经笑得东倒西歪,丝毫不惧怕他道:“你们男人吃醋都是暗搓搓的么,高兴就高兴啊,哄你高兴我也欢喜,你就不能笑一个?!”

被她揭穿,苏临面上有些挂不住,斜眼去看偷笑的紫葵,好半会才抵拳咳嗽一声道:“为兄甚是欣慰。”

苏眉笑得更得意了,不过心中确实是在琢磨着要给林以安也练手几样菜,回去了好给他展露展露。

在晚间梳洗过后,她就趴在床上看话本,一边看一边犯相思,探头去问正在点安神香的紫葵:“夫君那头有回信吗?”

她早上就给林以安以信寄相思,等了一天,却没等到回信。

她琢磨他是不是在忙先前说的事,所以耽搁了。

紫葵摇摇头说:“不曾有人送来。”话落,不动声色去看她一眼。

今儿世子爷跟她说,想要把姑娘直接带到边陲,那里有也有府邸,把她喊去是问她近来的情绪。然后再和许郎中合计可行性。

如果姑娘知道要离京,也不知到底会是个怎么样的反应。

说不担心是假的,特别是她现在还心心念念都是林三爷。

苏眉闻言失落地躺倒,话本也不香了,索性睡觉。想着也许梦里能遇到夫君呢!

哪知这一睡,一夜无梦,香甜得连身都没翻,醒来后心情更低落了。

紫葵特别留意她的情绪,见她那样多半知道又想起林三爷了,就找来缎子说要跟她做香囊,转移她的注意力。私心地想,是不是要跟世子说说,哪怕先送姑娘到保定吴家也行,万一有个什么,还能就近找到林三也,循序渐进总比猛然断了来得保险。

吴子森昨夜歇在庄子未归,苏临还是一个人过来妹妹这儿,见她在做香囊,冷哼一声就开始吃味。

苏眉有七窍玲珑心,看着手里丑丑的香囊,在兄长跟前面前晃了晃说:“这个是给兄长做的,兄长排第一!”

紫葵望着姑娘眼里狡黠的笑,同情地去看一眼已经激动得捧着香囊左看右看地世子。

嗯,真有点儿像三岁的孩子,也太好哄了!

苏眉完美避开大舅子和夫君间的争风吃醋,偷偷捂嘴笑,此际一个护卫焦急前来。

苏临一见人,认出是在放在林家的,不动声色把香囊挂腰间就往外去,把护卫引到芭蕉树下问:“怎么了?”

“林三爷不太好。”护卫把林家发生的事都说了。

林以安挨了十一棍,雪上加霜,昏迷到昨天傍晚才醒。今日还在高热,太医也守在卫国公府,说高热今晚不退,恐怕要熬不过去。

苏临眉心一跳,又问:“怎么会任他被打,你们呢?!”

护卫道:“林三爷不愿意属下插手,说我们离开院子大刺刺出现在别人跟前,被传出去,要毁三姑娘的名誉。”

“你们又上当了!”苏临脸色变了变。

林三是故意挨那顿打!

第一反应是朝妹妹的屋子看,哪知这一看,就看到小姑娘扶着门框正看着自己这边。

他心头突地一跳,示意护卫现在就离开,想着妹妹应该认不全放在林家的人。

不想,苏眉对林以安的事上心,谁在那儿守着,她门儿清。

她提着裙子就跑过来:“是夫君那儿送信来了?”

护卫收到世子的眼神,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回。

苏临深吸一口气,扯出一抹笑来:“无事,就是派他来说林家的事办得怎么样了。”

苏眉将信将疑地打量两人,然后做出想要回屋的样子,苏临不知有诈,暗松一口气。

结果她忽然扭头,朝院门方向喊:“夫君!”

护卫一愣,苏临最听不得她乱喊,反驳她中露了口风:“又胡说八道,他躺着下不来床,你唬谁!”

苏临话落,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,暗暗喊了声糟糕。再一看妹妹抿着唇,冷冷盯着自己,心虚得更厉害。

“哥哥,夫君究竟怎么下不来床?!”

苏临在她的逼问中连冷汗都下来了,难道要告诉她,过了今儿她可能就要变成寡妇了?!

作者有话要说:  林三:谢谢兄长认可,我不会让眉眉变寡妇的!

苏临:……我没有,我不是,你滚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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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

苏眉从兄长犹豫的神色中感到不安, 恼怒地瞪了他一眼,当即转身高喊:“给我备车!”

夫君怎么样了,她要亲自去看!

就在转身的此时此刻, 她恍然明悟。

她还是上当了。

什么让她回家陪兄长,什么让她来帮忙缓和大舅子和妹婿之间的关系,这些恐怕通通都是他支开自己的说辞!

他肯定背着她干了什么事!

风声在耳边刮过,无来由掀起她更剧烈的心跳,裙裾下的步伐如夏日骤来的雨,愈发地快。

紫葵闻声而出,见她往外跑,一边喊着姑娘一边追赶上去。

苏临暗骂一声要坏事,亦拔腿跟上, 就算要去林家,也不能让她就那么去!

好不容易才从林家那个火坑出来, 她再大刺刺登门去探望林以安,被有心人瞧见宣扬出去, 先前的谋划澄清通通都会化为乌有。

妹妹疯癫的事情再也瞒不住!

“眉眉, 你先听我说!”苏临人高腿长,不过片刻就将已经走至游廊的小姑娘追上。

苏眉被他拽住,狠狠甩开他, 扭头与他对视的一双眼里都是雾气。

“哥哥……”她朝他喊了一声, 眼泪就开始落下来,心里难过极了, “我因为记不住你感到愧疚, 我知道我不该眼里只有夫君一个。可没有他,又哪里有现在的我,可能你没回来, 我就先被林家的那对母子磋磨死了……”

“你又胡说。”苏临被她悲伤的语气说得一滞。

她哑声:“我怎么又胡说?明明就是我说的那样……要不是夫君,林恒礼、林恒礼……”

林恒礼……苏眉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卡壳了,嘴里喃喃念着这个名字,心里明明对这个人有怨恨,可她却又不太清楚自己要说什么。

林恒礼对她做了什么?

她身子在灌木丛边上就一矮,她蹲下,抱着头,表情痛苦。

她刚才是怎么提起来说林家母子磋磨她……她试图去回忆,有什么东西就在她脑袋横冲直撞,就像夏日的蝉蛹,要破土而出。那种汹涌,让她难以承受,疼得整个人都发抖。

前一刻人还好好的,下一刻却直接霜打了一般。苏临被她吓一大跳,连忙蹲下身将她抱起来:“眉眉怎么了!哪里不舒服?!”

紫葵见过小主子类似的模样,在她撞到脑袋后醒来的时候,急得一鼻子都是汗地说:“世子,可能姑娘头痛的毛病犯了!快找许郎中,快!”

苏临想也没想,抱着她拔腿狂奔。

好在许郎中就安排在不远的客院,从种着一片蔷薇花的小道穿过去,很快就到了。

许郎中正拎着木瓢给花池浇水,见两人奔来,还抱着一个苏眉,立刻就知不好,二话不说把东西丢了让他们先进屋去。

苏眉已经疼得不知何时昏迷过去,整个人都缩成一团,许郎中更是一刻不敢耽搁,给她号脉后开始施针。

“小妹只要着急,就会这样吗?!”

苏临是第一次见她这样,心有余悸,袖下的一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。

紫葵在边上帮着许郎中递银针,回道:“并不是,多是在有关三爷的事上,姑娘着急,就会难于控制情绪。”

上一次是姑娘发现林三爷受怠慢,早饭只要稀米粥气的。

“三姑娘记忆里只有三爷,虽然有句话小的不该说,但如今的三姑娘就是对三爷用情深切,对他的事会十分敏感。”许郎中下了最后一根针,抬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。

苏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,望着昏厥中依旧蹙紧眉头的妹妹,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。

他想不明白,妹妹从来没和林三接触过才对,怎么就会一眼把他当成密不可分的人,全心全意相信对方。

有癔症和癫狂的人他不是没见过,但他们疯癫状态下多还是与往事有牵扯,比如丢了孩子的,失去至亲的。即便神志不清了,嘴里念叨的和行为举止都还是围绕着那些诱因。

怎么到了妹妹这儿,就变得毫无关联和常理可言?

许郎中专注着苏眉的情况,慢慢捻针,失去意识的小姑娘此时嘴里嘟囔了句什么。

苏临耳尖,以为是她醒来了,躬着腰去喊她:“眉眉?”

“三……叔。”苏眉嘴里又喊了一句,苏临却一愣。

三叔?

他们兄妹可没有三叔,唯一一个二叔外放在他处,已经两年没回京城了。

忽然他眼里闪动一抹光,想到一个人,林三?

按着先前眉眉与林恒礼定亲,她确实该称呼林三爷为三叔。

这是在做梦?

但不管是什么,这一句三叔让他心里有了隐隐的期待,这声称呼对于妹妹来说,才是正常的!

然而苏眉嘟着嘴,似乎在不满意什么,偏偏一句呓语都没有了。

她小脸苍白,先前因为头疼出了一身的冷汗,额发湿透,乍一看羸弱得跟瓷娃娃似的。

苏临在床前站了一刻多钟,见她不再吭声,转身在屋里找来铜盆,要打点热水给她擦擦脸。

刚要出门去,就传来许郎中惊喜地声音:“姑娘醒来了!先别动,小的还没起针,头疼不疼……”

苏临闻言一喜,心里那份期待更是翻腾,当即放下铜盆,折回床边去看她。

小姑娘正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盯着帐顶,眼神带着些许茫然,似乎还在辨认自己身在何处。

他欣喜地道:“眉眉,我是哥哥……”

苏眉在他说话时眨了眨眼,然后就气呼呼瞪他:“知道你是哥哥,但你别想拿亲情一说,来遮掩你故意隐瞒夫君情况的过错!亏我还一心一意哄你高兴!”

一盆冷水就兜头把苏临那份期待给浇透了,喜色僵在脸上,好不滑稽。

许郎中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,同情地叹息一声:“世子,三姑娘即便能想起事,也不是一跃而就的,多给她一点时间。而且不能让姑娘情绪过于激动,搞不好要起反作用。”

苏眉已经在边上催促郎中起针:“我要去找夫君,谁也别拦我!”

后面一句是说给苏临听的,顺着许郎中的话,有恃无恐,让苏临无奈至极。

最终苏临只能退一步,是真怕妹妹再有个好歹,给她乔装一番后往林家去。

马车缓慢行上大街。此时已经过了早饭的时间,外边就少了苏眉上回听到的热闹吆喝声,她双眼盯着因为颠簸微微晃动的帘子,想起上回离开林家是和林以安置气。

倒还算巧,都是早晨,一回是离开,这次则是往回赶。

上次还半路遇到别人议论纷纷,说她和林恒礼定亲,污言秽语不堪入耳。

林家人,除了她夫君,没有一个好东西,就知道算计他们!

她心里不满地迁怒一番,盯着窗户看的双眼又蒙上丝丝的茫然。

她可能是急疯了,不然刚才怎么会梦到奇奇怪怪的事。

虽然梦里有夫君,但她却朝他喊三叔……似乎梦里的她也没有觉得不妥,还高兴地在笑着。

“真是疯了。”她在思绪中抬手敲了敲自己脑袋。

苏临被她吓一跳,忙去拦下她的手:“好好的,打自己做什么?!”

她看看被他挡下手,然后抬起另外一只胳膊,朝他脑袋毫不犹豫地砸了一下:“哥哥疼不疼。”

苏临:“……”

这不是废话吗?!

他无语凝噎,她却很满意地点点头:“果然那就是梦,现在才是醒着的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往下翻,第二章 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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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
兄妹俩往林家赶, 林家此时却是乱作一团。

不单单是太医说林以安病得凶险一事,还为林以宗在大牢里担忧。

皇帝当朝发怒,把人直接关到诏狱里了。

那个地方京城谁人不知, 就是人间炼狱,但凡进去的,能有几个是好皮肉出来的。卫国公虽然恨长子暗中对小儿子下绊子,结果招来更大的祸事,可再恨,那也得想办法捞人不是。

然而锦衣卫那帮煞神平素就难相与,更别提如今是有罪入狱,饶是卫国公想尽办法,别说去探监, 就连一句口风也没得到。

为此,嘉禧公主晕死活来几遭, 卫国公同样急得嘴上也撩了泡。如若要长子要定罪,卫国公府势必得受牵连。

卫国公最担心的是皇帝利用长子来给豫王彻底脱罪, 最开始指向行刺太子的人就是豫王!

最终没有办法的办法, 就是让嘉禧公主进宫一趟去探皇帝的口风。

林家出了大事,守卫亦比平时更森然,苏眉到西府门就被拦住。

门房上上下下打量眼前普通的马车, 即便有随同的苏家护卫解释, 说这是给林以安请来治伤的郎中,亦坚持道:“我们三爷有太医医治, 可从来没听说又再外头寻郎中。”

苏眉闻言急得想要掀开帘子亮明身份, 被兄长一把阻止了。

苏临隔着帘子,冷声道:“有没有,你去询问你们国公爷便知。你若不愿意也成, 只管拦着,等耽搁了为你们三老爷治伤的时间,后果也由你自个儿承担。”

他一番恫吓,门房犹豫了,到底是怕担责任,转身去通报。

还好此当口嘉禧公主正在更衣准备进宫,卫国公还没离府,听到来报说是苏家护卫跟着过来的,当即想到应该是苏眉来探望小儿子。

他没有犹豫,让人放他们进府,还差人把林以安跟前的太医先给支开,好方便她能跟小儿子相处。

虽然如今苏家和林家毫无关系了,但对于记不清事的苏眉,他多少替小儿子存了一份私心。

他看得出来,小儿子实则对苏家的小丫头上心了。

苏眉一行总算顺利进府,马车更是让直接停在林以安院子前,方便她进出。

马车才刚停在院门口,苏眉就着急得连脚凳都来不及等,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,看得苏临一颗心都颤颤巍巍地在后头喊‘慢一些’。

为了避人耳目,许郎中也在列。苏临打扮成年轻的郎中模样,苏眉也做男儿装扮,身上还挎着个笨重的药箱,扮演药童。

她跌跌撞撞往里去,苏临进去扫视一圈,发现守院子的都是苏家人。

护卫已经得知是卫国公把闲杂人等清出去了,跟他耳语几句,他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。

苏眉心心念念都是林以安,刚闯进去,就先被屋里浓郁的药味闹得不安。

石头见到她,眼一红,哽咽着喊了声三姑娘,就呜呜地哭道:“公主什么也不说,就用家法把三爷打了。太医说三爷情况不好,要是再不退热,三爷他、他……”

“混胡说!”跟着前来的苏临厉喝一声,阻止他继续说下去。

就怕石头说出真话,再引起妹妹情绪激动。

石头被喝斥得一缩脑袋,泪眼模糊打量来人。

可他不认得苏临,见他郎中打扮,即刻又露出一丝喜色:“三姑娘是不是找来神医了,你快请,快来看看我们三爷。”

撩错夫君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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