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节

不想,他手里的帕子忽然就朝她脸上抹来,她被抹皮肤发痒痒,反手去摸被他帕子蹭过的地方,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是脏的。

她肯定变成小花猫了!

她瞪大眼看他,他收回帕子,低低地笑:“生气了,报复你。”

不知为何,她看着他的笑,眼泪就那么哗哗掉下来:“你别笑了,你难过就说难过啊……他死就死了,死前还把你从林家除名,让你背了那么些骂名,你怎么还为他难过,还为他服丧!这衣服不要再穿了!你穿着它,就没有真正高兴的时候!”

她哭着,又恨恨站起来,二话不说就要去扒他身上的衣服。

他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,衣襟都被她扯歪了,好好的端方公子,在阳光下显出几分狼狈来。

他不反抗,她却更难过,气咻咻地,衣服也扒不下去了,甩手站在边上默默地哭。

也不知是哭了多久,她手被轻轻牵住。

他将她拉到轮椅上一块儿挤着坐,下巴抵着她发顶,是一个颇为亲近的依赖姿势。

他声音温柔:“眉眉不哭了。他做得未必是全对,可他从来没有亏待我,我心里也有怨,可他同样有让我钦佩之处。身为人子,为他守孝,也是应该的……你想想,没有他,何来我林以安?”

“你巧舌如簧,专哄人!”

他呼吸近在耳畔,让她心跳得厉害,哼哼唧唧地回了一句,却逗得他真的笑开来。笑声在他胸膛微微震荡,她挨着他,能确切地感受到他此时是真的高兴。

**

“……三姑娘?!”卫国公被忽然掉眼泪的小姑娘吓着了,走到她跟前轻轻推她。

苏眉愣愣地,抬着头泪眼模糊,好半天才从记忆的悲伤情绪剥离。

她去摸了摸脸,待视线清晰,盯着面前的卫国公,好半天憋出一句话来:“你不是死了么?”

是被记忆混淆,分不清过往和当前。

卫国公:“……”

小姑娘家家的,忽然咒他干什么?

就在卫国公无语之时,她又睁大眼瞪他,一拍桌子站起来:“你要把我夫君从林家除名?!来人,把他也给打出去!谁稀罕你那破林家!”

卫国公:“……”这丫头是犯病了?!

林以安被她拍桌子的声音惊醒,听到她要撵谁,然后就听到父亲无奈解释的声音。

苏眉被石头喊到屋里去时,眼睛还红红的,扑到床边就开始控诉:“你不要认他了,他临死前还要把你从林家除名,害你那么伤心!”

不认他?哪个他?谁又身故了?

林以安被说得满脸茫然。

卫国公慢慢来到站在儿子床前,笑得一脸尴尬:“为父好好的,活着,也没说要赶你走……”

苏眉也闹不清楚怎么回事,但不妨碍她扭头恨道:“左右要死的,要害得我夫君伤心!”

卫国公:“……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二更在晚上10点左右,努力写长一些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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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

苏眉的话让人反驳都有点困难。

人总归有一死, 亲属伤心也是对的,听着不好听,可道理是这个道理啊。

卫国公站在那儿, 被噎得不上不上,还无法跟她较真,最终讪讪地扯开个话题。

“以安醒来了,为父有些话要与你说。”

林以安被苏眉没头没脑的一顿脾气闹得有些懵,这也不是第一回 ,愣愣神便先揭过,请父亲坐下。

待卫国公落座,父子俩不约而同看向苏眉。

小姑娘没有回避的意思,就杵床沿坐着, 还警惕盯着卫国公看。

林以安知道她把父亲当成假想敌了,不过就是林家的破事, 也没有什么必要回避,遂与父亲说:“她不碍的, 您来是为了世子的事吧。”

听听, 一家人,兄弟俩,喊得多生分。卫国公咳嗽一声, 半责怪道:“什么世子, 那是你兄长。我知这话说出来你心里可能会不舒服,但还是得挑明了说, 你真觉得老大会买凶伏击你?”

苏眉听到买凶二字, 耳朵都竖起来了,双眼滴溜溜打转。

林以安看不见她表情,沉默片刻才回道:“儿子不全信, 但买凶伏击一事已出,还是锦衣卫审出来的,有人伏击我必然是真事。”

“你所言甚是。”见小儿子并没有被仇恨蒙蔽,卫国公心情松快不少,“你……母亲为此去找圣上求情,圣上已经对林家猜忌了,但还是顾念一丝情分,想让你为兄长上疏一封陈情书,就把此事当做有人陷害挑拨揭过。”

“我夫君受了委屈,还要给她儿子陈情,她怎么不做春秋大梦,搞不好能当个女皇帝呢!”

林以安还没有回答,苏眉已经气呼呼跳了起来。

“眉眉,慎言!”林以安被她那句女皇帝吓得不轻,忙抬手将人拉着重新坐下。

她被他严肃的语气凶着,委屈巴巴转脸看他:“我帮你,你还凶我!”

“是实在说得不像话了,这是大不敬,知道吗?”他懊恼刚才语气太过强硬,放柔了声音安抚她。

卫国公就坐在一边看儿子哄人,一边继续等他下文。

苏眉还有些气鼓鼓的,让林以安心里更过意不去。

她一心一意想着他,不愿意让他受一丁点的委屈,若是辜负了她这份心,他真是罪该万死。

况且……他眸光一暗,与父亲道:“我与世子同出一源,与林家荣辱与共,世子出事于我而言并没有好处。我可以为他上疏陈情,但公主必须应允我一件事。”

卫国公隐隐猜到小儿子想要什么,不自觉站了起身。

林以安道:“公主愿意把身边的惠嬷嬷交于儿子,儿子便立刻依言行事。”

“你这是要把你生母离世的原因揭出来,公布于众?”卫国公猜中了,还是忍不住道,“以安,她到底是皇家公主,即便你告到金銮殿上,反倒可能累的是你以后的仕途!皇上到底受过她援手,如何可能会真的惩办她什么?”

“那父亲就该觉得,儿子要为了所谓的仕途隐忍?儿子以为,明主惜才,又如何会因后宅私怨而去断他人才志?”

卫国公被驳得哑然无语,怔怔地重新坐回去,良久都没有再说话。

苏眉此时冷笑:“国公爷也不是怕什么阻碍夫君的仕途,其实国公爷怕的是自己当年做下的悔事被揭开,一个欺男霸女的名声逃不掉,感到羞耻,在外人那儿抬不起头罢了。”

人啊,都是自私的,哪怕嘴里说得多愧疚,真正遇到关乎名声利益的,想的还是自个。

她的话宛如一把利刃,将卫国公内心都给剖了出来,就那么呈现在本就愧对的小儿子跟前,难堪得老脸阵阵发热。

林以安听父亲劝说时早知深意,先前亦猜着不会顺利。毕竟他生母是个身份卑微的丫鬟,虽说是平民百姓卖身进去,但在主子眼里都一样。

一个卑微的女子,被强占了,被主子看上眼了,外人眼里恐怕还认为那是飞上枝头的好事。他托生在生母肚子里,成为国公府的老爷,哪怕是庶出,也是他的福气和造化了。如今还妄想替生母平反,替生母正名,那就是不知好歹。

所以他父亲不愿意的私心,他能理解,真到了这个时刻,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。只是苏眉嘴里的话撩起他心湖里的波澜。

她看事比许多人都通透,但有一点,他并没有告诉她任何关于生母的过往,她又如何得知生母是被父亲欺霸?

就如同她先前说起院子里那颗杏树,明明是不该她知道的,他从未宣之于口的,她确总是能道个清楚明白。

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疑惑再次填满他心头,甚至让林以安没有耐性去应付父亲了:“儿子只要惠嬷嬷,父亲回去与公主商议吧。”

他下了逐客令,表明自己的决意。

卫国公沉默着站起来,深深看他一眼,到底脸色不太好的快步离去。

“亏我先前还觉得他是好人呢!”苏眉在人走后,朝着门口冷哼。

林以安靠在床头,盯着她那张还为自己而愤愤的小脸,有奇异的感觉,心念一动,试探地问:“你怎么编排说他身故,逐我出林家。”

她歪了歪头,居然是满面愁容:“夫君,我可能真是生病了。明明我记得他就是身故了啊,你还为他穿白守孝,亲口与我说对他有钦慕也有怨,还开导我说,没有他,何来你。可他好好的……”

说着,一双眼惶惶地看向他,“我不会是要不久于人世了吧,看到的是以后要发生的事?!”

老人说,临死前的人能看见后事,难道就是她那样的?

“胡说。”林以安为她嘴里不吉利的话心头一跳,整颗心都揪了起来,又问,“你说知道我院子里的杏树……能确定是我亲口说与你听的?”

“难道夫君没有陪我摘过杏子,酿过杏酒?”

她把眼瞪得更大了,脊背发寒打了个颤。

林以安先前问过,受她一顿批判说他是负心汉,说过的话自己却忘记了。当时只当她癔症严重,此刻再次得到答案,结合她刚才的表现,那种怪异感更强烈了。

苏眉却是捂了胸口,歪到他身上,哀哀地叫唤:“夫君,我感觉我可能真要不行了,我呼吸难受,头晕目眩。可我舍不得你啊……”

苏临被喊过来的时候,急得快疯了,耳边都是紫葵说的什么姑娘忽然卧床不起了,嘴里还一直念叨她不久于人世云云。

“眉眉!”

他急匆匆跑见客院,来到床边就看到林以安一脸无奈的靠坐在床头,而他心心念念的妹妹躺到里侧,一张小脸惨白。

“你怎么躺这里!”苏临又急又气,要去拉她。

她往里头拱,不愿意起身,带着哭腔道:“我都快要走了,你怎么还不让我跟夫君安生相处一会。我舍不得夫君啊,我死了,别人还欺负他怎么办。”

苏临听着她死啊死的,眼皮直跳:“混胡说什么,阎罗王哪里敢留你!”

林以安头疼,揉着额头轻声喊了声世子:“她脉象平稳,那些话是自己吓自己,至于原因……”

他把来龙去脉告诉苏临,苏临讶然,不可思议地问:“这都是她自个说出来的?”

“正是,然后她非得说自己要不久于人世了。”林以安摇头失笑。

她言语里很多事是既定的事实,所以不能说她是撞倒脑子后的癔症,自己瞎编乱造的。

正是因为这样,才更让人不安,毕竟她说得有鼻子有眼,皆像亲身经历。

可他们真正接触就只有这短短月余,何来那些交心的话。

林以安按着苏眉的逻辑去推敲,猜测的事还有一项,苏眉认定他是夫君,是不是与她自己都理不清的‘记忆’有关?

这个猜测让他心里有欣喜,却还是不敢当真的。

苏临在床边愣愣看着还在碎碎念的妹妹,难道妹妹摔一跤,还摔出未卜先知的能耐来了?!

许郎中就再被喊了过来,一通忙乱,为她号脉施针,暂时让她情绪镇定下来。

小姑娘眼角带着泪痕,一手拽着林以安的袖子,可怜巴巴睡了过去。

许郎中摸着胡子说:“三姑娘一切正常,没有任何病症,脑后的包亦早就消了,身子骨再健壮不过,不会有她忧虑的那些事发生。但如果她一直郁郁不得纾解,倒是会影响精神,从而变得忧思过甚,那个时候就真对阳寿有影响了。”

郎中一番话,让林以安和苏临都表情严肃。

“你说……眉眉真是未卜先知?”沉默了许久,苏临忍不住开口,排解心里那大大的疑惑。

林以安亦不知怎么解释,总归她身子更重要,思忖着说:“世子还是多留意三姑娘情绪吧,那样的能耐,林某以为绝不是好事,此事不能让外人知晓。既然解不了这个迷,不若顺其自然,她每日高高兴兴的便是最好的。”

苏临点了点头。

世人多忌讳怪力乱神的事,妹妹本也有伤在身,什么未卜先知还是太过荒谬了。

可他很快又想起一事。

如若真有什么未卜先知,那妹妹认定林以安是夫君,就是说往后他真是自己的妹夫?!

苏临在设想中慌乱了,林以安倒先跟他说起别的事来。

“叨唠一日,林某也该离开了,而且让家人找上门,总是给你们添麻烦的。”

“你回林家?”苏临敛神问道,他摇摇头,“既然出了那个家门,也没有什么回去的必要。我与城南郊外的净空寺有些交情,那儿山清水秀,远离京城的喧闹,也是个养身体的好地方。”

“林三,你的腿伤究竟是能治不能治?”苏临岔开了话,没头没脑道。

林以安神色一顿,细细打量他几眼,仿佛想从他神态中找出他发问的原由。

片刻后,他笑了,温润的眼眸熠熠生辉:“世子是希望它能治还是不能治?”

苏临被他反问得错愕,后知后觉自己泄露了什么情绪,羞恼道:“依我看,治不好才安生!”

“这样……”他还是笑,笑得眼睛弯弯,狡黠得像只狐狸,“或许要让世子失望了?”

“你若真有那能耐,本世子才真要高看你一眼林三!”苏临恼到最后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许郎中已经透过底,他多半都是要躺着了,“而且你如何与我苏家何干。我明日就启程回边陲,会把眉眉带到边城,正好让她安心养病,今晚我就不送你了。”

既然林以安能告诉他今晚离府,选的还是晚上,说明他也不想叫妹妹知道,他是要不辞而别。

他不借着妹妹的病情为私心做纠缠,苏临是欣赏的,同样没有顾忌的把离京一事如实相告。

不过这就出乎林以安的预料了。

居然是要把苏眉带到边城吗?

林以安就去看一眼睡着都委屈巴巴嘟着嘴的小姑娘,这回……是真要分别了。

尽管不舍,他现在依旧没有立场阻拦或者做下什么承诺,能让苏临放下心把苏眉留在京城。

“如此……林某就祝世子和三姑娘一路顺利。”

在施针中昏睡的苏眉被兄长背回了屋,紫葵已经在收拾行囊。

苏临要赶回边陲,原本准备快马加鞭,但决定带上妹妹,就得改改计划,起码要先陪妹妹走过一半的路程再加急赶回去。

所以苏眉得坐马车,但东西还是不能多,紫葵便多带衣裳少带首饰一类的累赘东西,好能轻便赶路。

在苏眉醒来的时候,东西一切都已经暗中打点好,大家在她跟前只字不提,还如同往日一般在她跟前伺候。

吴子森补眠醒来,一看都近黄昏了,急匆匆去找表妹,不想错过最后相处的时间。

不想苏眉跑到林三那,只好吃味地再追了过去。

醒来的苏眉还是有点儿闷闷不乐,林以安给她念了一本讲述精怪的话本,才把她逗得精神一些。

吴子森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,就见她身下坐着一个天青色的软垫,捧着脸趴在林以安床沿,杏眼含笑,那模样又娇又俏。

他心里就抽疼了一下。

不为别的,只为表妹眼里没他,表哥和姑父那边亦不是多愿意让他此时定下亲事。说不得她点头,来日生悔,毁的是两家感情。

“表妹……”他来到她跟前,不嫌地上脏,学着她盘腿坐下。

“表哥回来了,夫君刚才念的一段故事有趣,我让他再给你念念。”她笑得没心没肺,完全不知少年忧愁。

吴子森听到她居然差使林三给自己念书,心里就有些高兴了,点点头正要说好。

她已经摇头道:“不对,我的夫君,为什么要给你念话本。”

说罢把林以安手里的话本拿过来,塞他怀里:“自己看,你认字儿吧。”

吴子森那点感动碎了一地,幽怨地看她。

林三在边上挑挑眉,已经猜想到吴子森也知苏眉要离京的事,虽然觉得相处就这点儿时间了,还戳进来另外的人,但吴子森不也是个可怜人。

他们两人其实能归到同病相怜那类去了。

于是三人相处得倒也和平,晚间又多了个苏临,林以安这客院热热闹闹的摆了席面,是三个男人才知道践行宴。

林以安身上有伤,不宜多饮酒,苏眉还拿出管家娘子的气势,就让他饮了那么一小杯。

苏临和吴子森倒是频频碰杯,表兄弟二人颇有不醉不归的架势。

林以安看着,有些担忧两人,特别是吴子森,他上回几杯就做不了自己的主了,这喝多了真没问题?

夜渐深,苏眉已经靠着林以安不断地打哈欠,这场宴这才算散去。

苏眉让小厮把吴子森扶回屋,自己则跟着兄长往后院走。

苏临喝了酒,眼角微微泛红,与妹妹肩并肩漫步在月下,是难得的惬意。

想着明日带她离京,恐怕得伤她的心,免不得就心里有愧,咳嗽一声道:“眉眉为何就认定林三了。”

“哥哥问这个做什么?”原本还笑吟吟的小姑娘,瞬间机警得像炸毛的猫,“我不会离开的夫君的!你不同意也不行!我已经轻薄他了!”

苏临听着她一连几句的表态,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,没事提这个干吗。

可不提都提了,他不问个清楚还是有些不甘心,即便知道妹妹此时说的话是在不清醒的状态。

他道:“好好说话,姑娘家总这样,不知道臊吗?我就是不明白,林三腿脚不便,你有什么好喜欢的,就那张脸?哥哥能找千百个比他更俊的!”

“你肤浅不肤浅啊,我是看中他的皮肉相吗?那不过是添头!”苏眉啧一声,“我喜欢夫君就是喜欢,因为他一心一意待我啊。你不能总因为他的出身和身体来评论他,你当他愿意生在那样的人家吗?”

什么添头,不还是有看上人家皮肉相的意思吗?

苏临不服气想反驳,可她接下来的话,让他又陷入沉思。

是啊,前阵子不是林三在林家帮着周旋,妹妹现在还不知是怎么个光景,等到他回来或许已经被林家用别的方式逼迫了吧。

论起这事,苏临不得不承认林以安即便有私心,但不做小人,品行端方,有令人钦佩之处。

“算了,反正跟你说不通。”苏临无法反驳,索性不说了。

管什么林三林四,明天统统滚蛋!

兄妹二人到岔路口便分开,各自回屋。

紫葵伺候着她沐浴梳洗,然后又去给她铺床。

她原本还觉得困倦,这会反倒来了精神,就拿着话本坐在炕上对着灯火看。

这看着看着,忽然见到窗边冒了个头,吓得她险些就要尖叫。

吴子森忙嘘了声:“表妹,是我是我……”

苏眉看清他的脸,这才魂魄归位,探身出去跟他说话:“你鬼鬼祟祟……”

话才开了个头,就被他用手捂住嘴,然后神秘兮兮地说:“表哥不让我告诉你,他明天要偷偷把你带到边城去!”

苏眉睁着双水灵灵的杏眸,心里震惊。

他还捂着她嘴,摇头晃脑,打了个酒嗝:“表哥真狠心啊,居然不让我告诉表妹。”

就这么说着,总算松开手,嘴里还叼念着表哥真狠心啊,就飞身翻上庑廊。

苏眉连忙再探头往屋顶看,可被瓦檐遮住视线,哪里还能看得到他的身影。

表哥这是……喝多了?

然后来通风报信?!

“姑娘,该歇下了,在灯下看书对眼睛不好。”紫葵声音从她身后传来。

苏眉忙收起脸上的惊色,点点头应好,然后揉了揉额头说:“帮我把安神香点了吧,怎么有些头疼。”

紫葵担忧道:“头疼吗,要不要请许郎中。”

“不用,睡一觉可能就好了。”她面色如常的点点头。

待香点燃,紫葵在床下打好地铺,躺了进去,一夜好眠。

次日清晨,苏临早早来到妹妹院子,许郎中跟在他身边,把昨夜调配能让人昏迷短时间的药粉攥在手里。

然而,等小丫鬟进去喊醒紫葵的时候,他们才发现床上哪里还有人影!

苏临探手摸了一下被褥,没有丝毫温度,心里喊了声糟糕,小丫头听到风声先跑了!

“快找人!”苏临紧张吩咐下去,开始在想妹妹能躲哪里去。

而此时的林以安,正慢慢由石头驾驶马车往南城门去。

他在昨夜散宴后不久便离开侯府,夜里有宵禁,自然出不了城。他就在马车上将就一夜,待城门开启十分才开始赶路,他带着离愁,并不知苏眉就那么凭空消失在侯府里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苏眉:表哥,我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!

吴子森:奇怪,我怎么睡屋顶上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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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

姑娘在家好好的就丢了, 把她身边人都急得心慌眼赤。

护卫们满府找了一圈,苏眉没找着,倒是见着在屋顶睡得昏天暗地的吴子森, 将人拎到苏临跟前。

“你怎么睡小妹屋顶上了?!”苏临见着表弟,大概猜到是妹妹是怎么听到风声的了。

吴子森被喊醒,还迷迷瞪瞪的,揉着眼睛自己也没闹清楚情况。

他这不靠谱的模样,苏临真是肠子都悔青了,怎么就忘记表弟肚子里盛不了杯酒的事。

“派人赶上林三了吗?去卫国公府的呢,沿街去找的人呢?”苏临放弃跟还没酒醒的表弟说话,询问派出去的人有无消息送回。

然而时间流逝,等到一一回禀的时候, 皆无苏眉消息。

苏临再也坐不住了,抬手拿起长剑扣腰间上就要出门。

“表哥!”总算醒酒的吴子森忙一把拽住他, 知道他的用意,劝道, “你不能上街, 万一被人认出来,不是闹着玩的。”

“眉眉可能会遇上危险!”苏临低低地说,一双拳头攥得死死。

“我去, 我一定能把表妹找回来!”吴子森不松手, “她一个姑娘,没有马车, 又不认路, 未必能走多远!”

吴子森说罢就要往外跑,苏临却是忽然想到什么,一把推开表弟, 带着升起的希冀朝林以安先前住的客院去。

他可能先入为主了,妹妹未必真会跑出府!

也是在此时,林以安收到消息火急火燎地返回侯府,打听到苏临所在,连忙让人把自己送过去。

而来到客院的苏临,在吴子森不解中把四周再找了一圈。

花池树荫,小小的院落根本没有任何发现,护卫跟着他身边说:“就差掘地三尺了,真没见着姑娘。”

他没有放弃,在外头转一圈,又回到屋里。

找人的时候衣柜箱笼都被打开过,屋子里正乱糟糟的,他巡视一圈,发现确实没有能藏身的地方。

他不免就失望,担忧再次笼罩着他,压得他呼吸都略不顺畅。

难道是他想错了?

妹妹不是这个意思,而是真的伤心,出逃去寻林以安了?

他站在架子床边,心里的悔意翻江倒海。

其实昨夜他碾转反复,想了许久,也曾动摇想把妹妹留在京城,再多寻几个医术高明的郎中为她治病。可他又害怕被外人知道妹妹现在的情况。

世人对女子太过苛刻,从来不会去设身处地先为她们考虑,她们只要遇到有丁点于闺誉有碍的,过错都只会全归责于她们。甚至连亲族都会对她们苛责,认为她们为给家族蒙羞。

所以他不敢把妹妹留京城,即使最后……最后她嫁给林三,也逃不过世人的尖酸刻薄。

苏临恨对女子带着太多恶意的狗屁规矩礼法,亦恨自己找不到两全办法的无能。

见过妹妹因为林三出事而痛苦的模样,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,若能替代,他宁愿是自己为她受过。

屋子里传出砰地一声像响,他一拳狠狠砸在床柱子上,架子床剧烈抖。吴子森在边上看得心惊胆战,都怕那床就此散架了。

苏临悔恨地盯着自己脚尖,堂堂七尺男儿,竟是急得眼中泪光涌动。

脚下的影子在他眼前模糊,忽然有什么砸落在他脚面上。

他被惊了一下,待定睛一看,那是细白的一只手,手腕一直延伸到床底下。

“小妹?!”

苏临跪地,匍匐着侧头看向成年男子根本钻不进去的狭窄缝隙,他找了近半个时辰的小姑娘正闭眼在里头呼呼大睡。

护卫和他都直觉那床缝隙太低矮,以至于忽略,又怎么会想到她居然钻里头去了!

苏临又惊又喜,喊人来抬高床,自己弓着腰钻进去,把失而复得地小姑娘抱了出来。

她乖巧地躺在他怀抱里,眼皮红红的,恐怕哭了不少时间,也许是熬了一夜,这才把自己熬得在里头睡得昏天暗地。

又或许……知道他要带她离京,寻林以安不见,情绪激动,昏厥了。

不管是哪一样,苏临都自责不已,让人把许郎中请过来。

匆忙往回赶的林以安也到了,正好见到苏临将她安置在床上,而她被一番动静闹醒,睁着双红肿的眼盯着床边的两人看。

一个要暗地里把她带走,一个不辞而别把她丢下,如今倒是都齐全了。

她就在两人心有余悸的表情中冷哼一声,把被子往头上一蒙,谁也不搭理。

苏临和林以安在她明显生气的举动中愣了愣,随后相视一眼,苏临就伸手去拉她蒙头的被子:“这样不透气,一会憋着了。”

“索性这样死了,不用被亲哥哥蒙骗,不用被夫君抛弃,一了百了!”

小姑娘闷闷的声音传出来,是真生气。

林以安听着那句抛弃,心里酸楚得很。

他何尝想过抛弃,她又哪里知道自己做下决定时多难过,总要顾及她的闺誉不是?何况,他怕自己把持不住,真做下出格的事,她来日后悔,那他要如何挽回?

两个男人在床前沉默,许郎中来到,他们退到一边,等号过脉象说一切都好,皆松了口气。

床上的小姑娘还捂着脑袋,根本不理会他们。

有护卫此时过来,询问苏临何时出发。

边陲有异动,苏临耽搁不得,如今苏眉找到了,出发是必然的事。

苏眉隔着被子听到问话,鼻子一酸。她知道的,如若哥哥真要带她走,她反抗也没有用。

正是知道,昨夜来找林以安却不见他,心里才绝望。她曾想过偷跑出府,可出去又如何,她就两条腿,能跑哪儿去,指不定没一会就被抓回来了。

而且她是个姑娘家,外边坏人多,她负气出逃搞不好要掉进贼窝,那样才真的再见不到夫君了。

所以她才躲起来,就赌一把林以安听到消息会回来找她。

如若他真狠心不回来,她离开也就离开了,就真当他是负心汉罢。

可如今她算赌对了,他自己现身了,可其实她还是满盘皆输。兄长要带她离开,他肯定还会袖手旁观。

毕竟他昨日都不辞而别了,说明他是真舍得她离开京城,男人负心,有一回就有二回!

苏眉想着,悲从心来,眼睛酸涩难忍,却又干涸得一滴眼泪都没有。也不愿意自己总是流露懦弱的一面,唯能蜷缩在被子里,控制不住地轻颤。

林以安望着床上那小山包似地一团,长睫微垂,忽地闭了眼,再睁开时朝苏临道:“世子,林某厚颜无耻,想要照看三姑娘。”

同时,苏临的声音亦响起:“眉眉,哥哥要回边陲去了,你不送送哥哥吗?”

撩错夫君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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