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节

苏眉是隐瞒身份往边陲走,驿站自然住不得, 所以他预先定好路程, 一路上到哪个点落脚都有规划。但都是外头的客栈,不比驿站安全,任何时候都马虎不得。

石头应声, 跑去跟住在两边的护卫都说一声,就去张罗两位主子的暮食。

在客栈的伙计把饭食送过苏眉那儿去时,石头还一脸惋惜地盯着自家三爷,仿佛在说他怎么不懂把握机会,把林以安逗得直笑。

夜幕降临,苏眉屋子早早就熄了灯。

她是首回出远门,这几天天气热得越发明显,她本就苦夏,加上早上干了那样大胆的事,在林以安跟前拘束又紧张,她早在用晚饭时就精疲力尽的困得直打瞌睡,等用过晚饭洗漱后沾枕头就睡沉了。

石头打热水的时候瞧见她屋子里黑乎乎的,回来跟林以安禀报道:“姑娘好像睡下了,今儿这么赶路,可能累得不轻。”

林以安正在屋子里慢慢走动,闻言朝隔壁那面墙看了眼,想起下午的时候她就蔫蔫的,思索片刻道:“我们也早点歇吧。”

他们没法改变行程的进度,不然越到后面,情况越不好控制。

边陲开战了,势必引起恐慌,时间拖得越久,路上就会越不安全。

**

苏眉是困极了,可到半夜闷热,她就睡得不踏实,在被热得迷迷糊糊,半梦半醒之际还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。

不在耳边,是在屋内回响的声音。

喀嚓喀嚓的那种声音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被啃噬着,听得久了,让人毛骨悚然。

她在此时彻底清醒了,紧张坐起来,推了一下睡在外边的小丫鬟小苑。

“你听听是什么声音。”

但是那道声音在她一说话的时候就消失不见。

小苑揉着眼睛坐起来,“姑娘说什么?”

苏眉侧耳,那声音消失了,反倒让她更觉得害怕,而且这还是个陌生的地方。

她就道:“你点灯,四处瞧瞧有什么。”

小苑以前就是紫葵调|教,学会了紫葵的谨慎和吃苦,在苏眉的吩咐中立刻就清醒了,下床摸索着找到一边放着的火折子去点灯,准备把屋子再看一遍。

哪知火光刚亮起,就有什么从她脚边窜过,那个黑影还扑向苏眉。

苏眉的尖叫响彻整个二楼,门口的护卫立刻推门冲了进去,林以安亦被惊醒,连衣裳都来不及披上拔腿就飞奔到隔壁。

苏眉被小苑抱着,身上裹着被子,护卫刀剑出鞘,紧张问怎么了。

林以安就是此时到的,见到她惊魂未定的模样,脸色惨白,一颗心跳个不停。

小苑见惊动那么些个人,还把林三爷也吓得跑过来了,忙把自家姑娘往自己背后再藏了藏,干巴巴笑道:“没事没事,是一只大耗子,朝姑娘扑过去,吓着了。你们快赶赶,赶完应该就不会再来了。”

这个客栈不大,还有些老旧,即便是二楼,耗子能爬屋梁什么的,闯进来亦正常。

护卫都松口气,在屋子里敲敲打打,连房梁都爬上去看了一遍,确定没有耗子的影子,就都退出去。

林以安早退到屏风前,非礼勿视。

见护卫已经确定安全,他这才与还在发抖的苏眉说:“眉眉别害怕,明儿我在路上让人买点药材香料,往后都给你配一副熏香,晚上点着,准不会再有那些东西扰你清梦。”

苏眉知道他一直站在外边,听到他的声音,莫名觉得安心,又不太好意思。细细地回道:“林三叔你快回去歇下吧,是我大惊小怪了……”

她一个娇娇的小姑娘,别说耗子,估计连个头大一些的蚊子都没见过,吓成这样再正常不过。

是他疏忽了才是。

他自责着应一声,转身离开。

“……小苑,你说它是不是真不会来了。”

他在走出房门前,苏眉还怕得轻颤的说话声从背后隐约传来。

他离开,关上房门,小苑安抚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,都被门板挡住了。

石头在屋外等他,想问苏眉情况怎么样,就见自家三爷走得极快,他连忙跟上。

然而刚进屋,石头就见他居然在收拾床铺,然后把被子往怀里一抱,扭头又出去。

“三爷?您这是干嘛去?!”

林以安没有回答,而是抱着被子来到苏眉房门口,与值守的两个护卫说:“我在姑娘外间守着,她吓得不轻,恐怕一夜都要睡不好。”

护卫面面相觑。

他们见过自家姑娘记不清事时至于林以安亲近的场面,那种依赖,他们看着都要脸红。如今林以安提出在外间守着,在苏眉先前举动的潜移默化下,他们都没觉得这很出格,何况他们姑娘现在也还是很依赖林三爷。

两人相视一眼,虽然心里不觉得什么,但还是守着职责,说要去给苏眉禀报一声。

苏眉听到敲门声,再听护卫进来说了林以安的事,心里一暖。

虽然林以安总能给她安心,可她怎么能让林三叔守在外头打地铺,太委屈他了。她正要拒绝,林以安却料事如神一般,已经来到屋内,隔着屏风与她说:“小苑还跟你一块儿,我在外头,你快睡吧。”

他这并不是商议的语气,苏眉还反应过来,他被灯烛拉长的影子投在墙壁上。那道影子已经弯下腰,听外头的动静,是把被子都铺好了。

她哪里还能说得出来拒绝的话。

今天他见自己并没有让跟着出发,就已经觉得委屈,认为自己要把他又丢下。

现在她再赶他走,辜负他一片好心,恐怕他得更伤心。

“小苑再去抱一床被子,别让三叔受凉了。”

小姑娘温柔地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,弯腰整理被子角的林以安唇角微扬。

说来也奇怪。

在林以安来到后,方才还难以入眠的苏眉竟在躺下后很快就再睡着了,一觉睡到天亮,被小苑喊醒说要出发时还睁不开眼。

她再登上马车,发现林以安已经正坐在当央,她愣了一愣,昨日那些尴尬竟然不知何时消散,下刻就无比轻松地朝他笑:“三叔久等了!”

小姑娘笑容明媚,精神不错,林以安亦跟着笑,在她坐下时轻声提醒她:“不是说好,出门在外,要喊哥哥?”

苏眉眼角微挑,“要在外人跟前喊,现在不让你占这个便宜。”

她都学会顶嘴了,林以安彻底放下心,递上包好的芝麻团子。苏眉当即就要接过,他却往后一缩:“喊哥哥,有好吃的。”

他这是威胁还是哄诱?

她眼眸一转,往车壁一靠,哼一声道:“那就不吃了,饿着吧,反正也没有人心疼。”

林以安倒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样一招,愣了片刻,失笑把芝麻团子给送到她嘴边,哄道:“三妹妹快吃……”

罢,她不喊,他还不能自己贴上来么。

喊她妹妹了,四舍五入就是她喊自己哥哥的意思了。

林以安很会安慰自己,苏眉被他逗得直笑,到底是就着他手小口小口把早饭吃了。

今日比昨日赶得更快,离京城越远,道路也变得坑坑洼洼,颠得苏眉白了一张脸,可她一路上一句辛苦都没有说,硬是扛着。

到了傍晚时分,她被扶下马车时,林以安听到她长长出一口,心疼又想笑。

是夜,苏眉梳洗后倒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下了,敲门声此时响起。

小苑去开门,见到是林以安抱着被子又来打地铺守夜。

苏眉听到他的声音,挣扎着爬起来朝屏风后的人说:“不是说熏香了,耗子就不敢来了吗?”

林以安把被子铺好,一本正经回道:“我说过吗?”

小苑目瞪口呆,苏眉扑哧就笑了,亦一本正经在后边点头:“是我记错了。”

小苑:……难道她也记错了?

之后的一路,夜里林以安都为她守夜,没条件时就打地铺,有条件的客栈就能睡在长榻上。

苏眉一开心疼地劝他,一两晚就好了,怎么能日日如此。可林以安回道:“有眉眉在跟前,我才能睡得踏实。”

倒像是两人是同床共枕似的,也让她哑口无言。

他们一行走了半月,边陲的路程还有小半,离得边陲近了,每日都能听到更多的战事。苏眉中途还接到兄长两封信,都是关于父亲的,说他情况一直反复,让她恨不得都张了翅膀飞。

最后在她担忧中,林以安在她不安和催促中不得不又再加快行程,等来到边陲所在,苏眉也熬得下巴尖尖。

边城城门早就重兵把守,紧紧关闭着,他们来到城门前还没来得及报上身份,就听到里头一声高喊:“开城门!”

他们的马车立刻移到一边,苏眉探头往外看。

马蹄踏得大地震动,她一眼就认出领头的青年公子,朝他挥手要喊兄长。

然而先下马车要去交涉的林以安快她一步,已经慢慢走到路中央,朝被惊得勒住缰绳的苏临笑道:“兄长近来可好?”

苏临见那个还真的重新站起来的林以安,气得当场瞪了眼。

他个占便宜的混蛋!

今日敌国疲惫,停了战,苏临本要出城去接运军饷顺便再寻几个郎中,结果先遇到一个林以安。

他忍着火气,下马来,苏眉亦已经下车,高兴朝他跑去。

不想没跑两步,一阵头晕目眩。苏临见她摇摇欲坠,连忙扶住她,正要开口,就见妹妹捂着胸口一阵干呕。

苏临心一抖,朝亦愣在当场的林以安咆哮:“你就是这么照看眉眉的?!”还拔了剑。

他这就把那混蛋的三条腿都砍了!

林以安:……

似乎有那么点儿……误会了?

作者有话要说:  今天就只有一更拉~~手指敲键盘敲多了,还是不太行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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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

城门处差点要上演一场血溅三尺。

苏眉挡在林以安跟前, 解释了四五遍,总算说清楚误会,可回想起兄长刚才暴怒的场景还心有余悸。

她把林以安又拽住往后再退几步:“哥哥你快放下剑, 我看得眼晕。”

林以安简直比窦娥还冤,一脸无奈地站在边上。

苏临气咻咻,见妹妹脸色实在难看,到底担忧和心疼,终于收起长剑让人扶她上马车进城。

苏眉记挂父亲,进城后不愿意歇着,找了一处方便的地方梳妆打扮成男儿模样,随着兄长到军营去。

忠义侯重伤,怕离营会让军心不稳, 每日都坚持出现在瞭望塔上看战况,亦是迷惑敌人。

本来就难愈合的伤口, 在他每日强撑着走动中情况越发糟糕。苏眉到军营时,亲兵正给他换伤药, 他腹部溃烂的伤口暴露在她眼前, 让她当即落了泪。

忠义侯这几日一直在低热,见到女儿时反应迟钝,没能藏着伤口, 惹她哭得伤心, 一时手忙脚乱不知要怎么安慰。

林以安此刻已经来到跟前,看到忠义侯化脓溃烂的伤口, 眉头紧皱, 朝难过的小姑娘说:“眉眉快别哭了,万一眼泪落到侯爷伤口上,侯爷还得难受。”

他总是最懂怎么哄她的, 苏眉闻言立刻就抬袖子抹眼泪,比忠义侯说了一车安慰话的都管用。

忠义侯一怔,这才注意到那个声线温润的年轻公子。见他察觉自己的目光,先揖一礼,一双凤眼温和,有玉树之姿。

林以安落落大方任他打量,亦有话直说:“侯爷身上这个伤口余毒未清,为何当时处理伤口时没有剜掉周圈的坏肉,任其发展到如此恶劣的程度。”

他说的是实话,却让苏临和忠义侯都神色凝重,苏临诧异道:“你怎么看出来是余毒未清?!”

“林某人不才,习得一些岐黄之术,正常化脓的伤口不该还染着一圈黑紫色,溃烂分明是因为毒素。”

他谦虚,忠义侯却还是拧着眉头:“林以安?”

“是。”

林以安对这意味不明的点名道姓依旧四平八稳。

可苏眉紧张,她下意识就是往他跟前站,想把他挡身后。

忠义侯知道女儿不记事的时候依赖林三,如今不是说她清醒了,怎么还一副维护的模样?!

“眉眉过来……”

忠义侯就朝女儿道,结果见她咬着唇摇头,一步都不离开林三。

忠义侯神色沉沉,不过到底没有勉强,朝林以安说:“当时血止不住,伤口太深,差点伤及内脏,军医不敢下手,说再挖势必要穿洞。”

林以安闻言给苏眉一个安抚的目光,从她身后出来上前去认真查看忠义侯的伤口。

“侯爷之后剜过腐肉,可是已经无法愈合对吗?”

现在看的坑洞下方有新鲜肉芽,可还是紧贴腹腔,仅仅是薄薄的一层肉。

他说的都对,忠义侯越听越奇怪。自己曾经瞒着身份,办成小兵给别的郎中看伤,那些郎中都只是说创面过大,开的各种金疮药,然而都没有用处。

他倒是说出关键。

苏临也盯着林以安,不知怎么的,视线忽然扫向他的腿。

林以安在此时撩起裤管,给忠义侯看自己腿上那几道伤疤。

他伤口早已经愈合,可那蜈蚣似的疤痕狰狞,让人看着心惊。

“侯爷您看,林某也曾受过这样的伤,对方用的是同样的毒。”他揭开父子俩已经猜测到的真相。

忠义侯一凛:“这伤……你是替太子受过的?!”

苏临早把事情都告诉了父亲,忠义侯知道林以安暗中为谁办事。

他闻言点点头:“这伤不在林某身上,那太子殿下就已经不是太子了。也好在林某伤过,专研出了解毒之法,不然侯爷恐怕要受全身溃烂的折磨。”

至于到最后,自然是活不成。

“如此狠毒!”苏眉听得头晕目眩,一颗心都要从胸腔跳出来,还想起了前世。

前世林三叔迟迟没能站起来,难道是与他治伤时间的关系吗?

苏临更是出了一身冷汗,林以安见那已经发展到半个手掌大小的溃烂伤口,不敢耽搁,让苏临带自己去军营处先配药。

苏眉见状也要跟上,刚迈一步就天旋地转,最终被林以安勒令休息,才委屈巴巴目送他离开。

“眉眉……”忠义侯等屋子里的人都离开,喊了女儿一声,欲言又止。

苏眉许久没见父亲,趴在他床边,柔声回应:“爹爹,女儿不孝,让您担心了。”

“你都记起来了?”忠义侯到底是问出这句话,带着不确定。

她听出父亲的意思,腼腆地笑:“我知道爹爹想问什么,是的,女儿都记起来了。他待女儿很好,不论是现在还是……以前,女儿没有受谁蒙蔽,也没有失心疯,他是能够值得托付的人。”

她诚实得很,一番话更是情真意切,反倒让忠义侯怔愣。

忠义侯望着女儿那张酷似妻子的面庞,沉默良久后长叹一声:“是为父对不住你,让你受了许多的委屈,如今还得累你到这战乱地来,一路不知又是吃了多少苦。”

“女儿不苦,来见爹爹哪里有什么苦的。”她去拉了父亲的手,还像小时候一样,将自己的手放入父亲掌心,“爹爹,我知道您担心女儿,他人也来了,您可以慢慢观察他的为人。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要先把身子养好,其他事情先放一边。”

“说来说去,还是怕我为难他!”忠义侯像是怒了,瞪她一眼。

苏眉晃了晃他的手:“当然也怕这个!”

忠义侯被她气得哭笑不得。苏眉可不敢太过,父亲伤着呢,不能让病人心情恶劣,就扯开话题说自己一路上遇到的趣事。

结果没说几句,就被父亲给赶到一边的长榻上让歇下。

苏眉委实是难受,没有再强撑着,躺下时便困意袭来,可她还是挣扎了一下,去回想前世这个时候的事。

前世这个时候并没有父亲受伤一事,是父亲瞒着,还是今世事情在转变。

转变的原因呢?

难道是因为她和林恒礼退亲,引起各方不同的反应,让父亲注意到内奸,从而让战况也变得激烈。

如果是这样……她心里莫名就慌得很,想着一会一定要找机会和林以安说说前世的事,即便他阻拦她也要说!

待林以安配齐药回来的时候,她却没能支撑住,睡得极沉,连三人在屋里议事都不曾被吵醒。

忠义侯时不时看熟睡的女儿一眼,随后总是会再去打量林以安,林以安当什么都不知道,从容不迫接受他审视同时还能思路清晰分析如今边陲和朝廷的情况。

“吴世子截杀一波,只能是威慑,麻烦还在后面。侯爷的伤要赶在麻烦来到前恢复,但军营的药还是不齐,林某用了药性相同的替换,效果还是不如原本的方子。林某今日就出营,到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要用的草药。”

林以安用出营寻药结束这场议事,忠义侯眯了眯眼,忽地笑道:“林三爷不会协恩图报吧。”

救了他女儿,又救了他,苏家劝他的恩情真是还不完了。

林以安没料到未来的岳父如此直白,他略有错愕,下刻亦笑了,微微抬着下巴道:“如若侯爷真不愿意将眉眉嫁我,我恐怕真要协恩以迫。”

“你倒敢认!”

“林某爱慕眉眉,这有什么不敢认的。”他在忠义侯冷声中不急不缓回道,“只是林某会先通过努力,取得让侯爷的认同,让侯爷看见我是个可以托付的人。如果到时侯爷认同了,仍旧不愿意,那林某人自然要用些手段……”

“轻狂!”忠义侯变了脸色。

一个要娶他女儿的人,居然当面说他会为难,还威胁要用手段。

简直没有见过比林以安更轻狂的人了!

林以安但笑不语,仿佛就那么认下那两个字。

边上的苏临见两人针锋相对,莫名的,对林以安倒有些佩服了。

起码……他往后若是要求娶哪家姑娘,他是不敢就这么跟岳父说话的,那不是找抽么?!

气氛就那么陷入奇怪的僵持中,忽然一道比林以安刚才那番话还理直气壮的声音传了过来:“他大胆都是我纵的!”

三人齐刷刷回头,发现苏眉不知何时醒来,就那么睁着双圆溜溜的杏眼,正盯着他们看。

忠义侯脸色铁青,林以安没忍住,扑哧笑出声,引得未来岳父又一记冷眼。

“女生外向啊!!我这还治什么伤?!”忠义侯哀哀地喊一声,背过身去长吁短叹。

苏眉好笑地掀了毯子下地,走到父亲跟前,摇了摇他胳膊说:“可女儿的大胆都是您娇纵的……”

忠义侯冷哼,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。

**

林以安要去寻药,苏眉送他出军营,满肚子的话要跟他说。

他看出来了,在她开口前先一步道:“眉眉,我有话要与你说。”

她歪着头看他,他走前两步,看了一眼边上不远的苏临,压低了声音:“侯爷的伤药是齐全的,你乖乖在军营等我两天。正好我有事要处理,两天后再回来,耽搁不了侯爷的伤,所以你不要担心……”

苏眉霎时睁大了眼。

林、林三叔……居然骗她爹爹!

作者有话要说:  林三:这叫苦肉计~~兵不厌诈,怎么能说是骗呢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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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更新~~今天还是木有二更~

第69章

林以安带着谋划离开军营, 苏眉回到父亲跟前还有些愣神。

忠义侯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,冷哼一声道:“怎么,就那么一刻都舍不得?”

她这才敛神, 把林以安离开前说的事藏在心里,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:“爹爹您在说什么,只是觉得他人生地不熟,就带着一个同样不熟悉地方的小厮去寻药,怕是不好找。”

“一个大男人,连这样的事都做不好,往后还有何用处?!”忠义侯又一声冷哼,下刻语气竟然缓和不少,“不过几日军营都没有的药, 必然是因为稀缺。”

苏眉听在耳中,既紧张又想笑。

父亲这就开始自我说服, 对林三叔的印象变好了。

她就有点儿理解林以安肚子里那点坏水了,果然岳父大人也得哄, 就是被发现了, 估计林三叔要吃不完兜着走……

苏眉替他心虚,干巴巴地笑,不再继续接这个话茬, 转而说起侯府里那摊子恼人的事。

“爹爹, 苏沁已经出阁,豫王到底怎么想, 女儿不知道……可继夫人和她走这样一步, 可以说彻底和我们离心了。”

边上的苏临从舆图中抬头道:“她们母女何时与我们一条心过,不过就是借势往高处爬。豫王倒是动的好心思,娶不着你, 娶个有点关系的,还往军营送了四五回信,安的什么心圣上能不知?”

一个贵妾,能碍皇子什么,又不是正妻,所以豫王一点都不吃亏!

忠义侯提着儿女提到自己的继室,心里有那么点儿不自在,倒不是有感情,就是尴尬吧。

他轻咳一声道:“这事为父肯定不会犯糊涂,不然上回也不会让她直接到庄子去。一回两回的,我忍了,可事不过三……再是有恩,都全了。”

父亲这么一说,苏眉听出乾坤来了:“什么一回两回?爹爹,难道她还做过什么不好的事?”

在她说话间,苏临眸光微沉,忠义侯含糊道:“都过去了,眉眉也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父亲不说,这事就在苏眉心里成了个疙瘩,在吃晚饭的时候仍旧在回想杜氏这么些年有什么不该的举动。

思来想去,除了满脑子官司,丝毫没有个头绪。

**

“三爷,我们已经连着跑了大半个城的药铺了,都说没有能治伤的药,这该如何是好?”

太阳只余一丝斜晖,石头背着个小包袱愁眉苦脸看自家主子。

林以安站在长街当中,兴战的原因,最热闹的时分,街上亦行人寥寥。

“找个地方先投宿,明儿再说。”他不急不缓迈开步子,就近找了家小客栈。

客栈内亦空空荡荡,掌柜缩在柜台里打盹,石头喊了他一声才清醒,连忙堆起笑容问:“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?”

说着,朝里头大喊:“快出来迎客!都在里头躲什么懒!”

这边声音刚落,里头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跑出来,连声抱歉:“在劈柴呢,两位客官是吗,请跟小的来。”

掌柜骂骂咧咧回到原位,石头回头去扫了他一眼,往楼上客房走时与那瘦小男子道:“这里不会就你一个人了吧。”

“可不是,一兴战事,大家都躲啊。而且啊,先前就传出来说大将军受重伤了,城里有钱的更是往外跑避难,就怕扛不住。三四年没打仗,一打起来,谁不怕…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,哦,养精蓄锐,恐怕对方势必不罢休的!”瘦小男人倒是善言辞,说起来滔滔不绝,“大将军又伤了,小将军年轻啊,所以大家都紧张。倒是客官怎么还往这儿走,听着像是京城口音……”

石头当即闭紧嘴巴,不多话,林以安温和一笑:“你听差了,不是京城来的。”

瘦小男人闻言知不能再问,谁愿意多说,应该是来寻亲一类的吧。这位年轻公子相貌英俊,还故意穿着细布衣裳当寻常百姓打扮,只是一双靴子忘记替换了。

寻常百姓,哪穿得起这样面料的靴子,都够十件细布衣裳的!而且那细布衣裳也掩盖不了这位公子天生的不凡气质,家境肯定也不一般。

瘦小男人视线扫过林以安的脚,乐呵呵笑着带他们到厢房,又报上菜名问还有什么需要。

林以安权当不知自己被打量了一遍,点了一荤一素,但特意吩咐一定要多送热水来,他必须沐浴。

瘦小男人都答应下来,慢吞吞回到楼下,被掌柜问了几句,听到说只要了那么点菜,连酒不曾要,眉头拧紧,打发他下去干活了。

林以安就那么在客栈安安稳稳睡了一晚,次日一大早就出门去,临离开前还把房钱先结了,但留下话晚上可能还会回来。

掌柜自然高兴,这是半个月来第一次有人住宿,说了一通吉祥话送他出门去。

林以安今日聘了个牛车,到另外半个城依旧一家一家药铺走访,还和周边的街坊百姓打听有没有什么赤脚郎中。

在他离开半日后,生意萧条的掌柜又遇到一批来用饭的客人,还点了丰盛一桌酒菜,叫他高兴得眉开眼笑的。

还和那桌人说了会话,感慨生意艰难,那桌汉子都热情,一再细问,说得更多了。这些日子就迎了一个留宿客人的事自然当诉苦说出来,瘦小男人来上菜时,正好听到他们在说林以安,随口搭了句说那位公子可能是京城人士。

而依旧一无所获的林以安,亦发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,倒是石头一路看着新鲜事,没有察觉。

到了傍晚时分,林以安果然又回到客栈。

客栈冷冷清清,掌柜还在柜台里打瞌睡,石头只好再喊醒一回,依旧是那个瘦子男人领着他们上楼,又给张罗饭菜热水。

他在外头走一日,沐浴后便上床准备歇下。

在临睡前,他又翻出两个荷包,从一个里头捏了颗红豆往另外一个荷包里放,然后压在枕头下。

一个荷包已经瘪了下去,另外一个却鼓鼓囊囊的。他盯着那鼓鼓的荷包温柔地笑,脑海里是离开军营前小姑娘诧异的表情。

她肯定认为他学坏了,居然来岳父大人也敢诓,若要他明天还不回去,小姑娘估计更加着急。

明日一早,还是早点赶回去吧。

他如是想着,带着相思入梦,却不知苏眉那头已经是着急了。

虽然他口中有要事,可他来边陲,没有熟悉的人,还有什么要事?

她那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就一直忐忑不安,今夜入睡前想着如若明儿他还没有回来,就让父亲派人去找找。

夜里,她正睡得迷迷糊糊,被忽然而起的号角与战鼓声惊醒。

小苑边披衣裳边走到她跟前:“姑娘,好像是敌袭!”

话才刚落,外头就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:“小公子,世子迎战去了,让您安心在帐子里呆着。”

她一直做男儿装扮,说是投奔的亲戚,准备找点事儿做,大家都当她是个小少爷。

苏眉连忙应了一声,可是安心是不能的,她连忙穿好衣裳,急急往父亲那边。

忠义侯正撑着低热跟几个副将议事,她就安静地在外头等着,直等到父亲与副将们一块出来,她这才迎上去。

“您要去瞭望台吗?”

她个儿娇小,副将里头有见过她的,一眼就认出人来,诧异得去看父女俩。

“你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跑出来了,吓着了?敌袭是常有的事,只是今夜忽然,派的兵多,声势浩大而已,快回去吧……”

苏眉却心头一紧,不知为何想到林以安。她就朝父亲道:“爹爹,借一步说话!”

忠义侯事情已经安排妥当,就示意副将先离开,准备再安抚女儿。不想她已经先急急道:“爹爹,三叔离开说,您的伤药是齐全的,说他另有要事,两日后归来。他不是出门寻药的,忽然敌袭,我心里不安,您能派人出去找他吗?”

“他不是出门找药的?”忠义侯霎时瞪大了眼,被欺骗的怒气刚要升起来,外头一阵震天的拼杀声响起,一个念头极快涌上心头,把怒意霎时又给冲散了。

林以安离开前再三确认兵力和防守,然后那小子就说寻药去了,他哪里是寻药,是给敌国下药差不多!

下一幅安让敌国安心的药,也是让他们确定自己‘药石无救’的猛药!

“那小子!”他明白林以安的用意后,一时不知该夸他果断还是要生气,虚虚实实一招,玩得比他们这些老将都熟练。

父女俩正说着,有人速速来报,说苏临已经包抄了对方一翼,对面没能反应过来正往后退。

“不能让他们退!冲上去,狠狠地打!”忠义侯知道这是个机会。

撩错夫君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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