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节

估计她多半还要啐自己一口。

他把纸上的墨迹细细吹干,准备蜡封明日让石头一早给苏家送信的人带过去,哪知才找出信封来,就收到一个消息。

——苏沁居然滑胎了!

林以安在桌案后看着赶在宵禁前送来消息的人,拧着眉头:“可确实?这消息是怎么知道的?”

豫王府里眼线难安插,除非是豫王故意宣扬出来。

来人却说:“是苏大姑娘今日见了她母亲杜氏,紫葵姑娘一直盯着她们那边,从杜氏身边人探听到的。”

他再问:“豫王府没有传出消息?”

来人点头说是。

林以安闻言心里就有计较了,让石头掩护人离开,自己靠在椅子里沉思。

早在先前他就知道豫王肯定不会留苏沁的胎,明儿是宫宴,苏沁虽然不会进出皇宫,可豫王肯定是要给皇帝一个交待的。

皇帝因为他纳了苏沁,近来有意无意敲打着,豫王不会不明白他的父皇为先前的事和苏沁还在猜忌,所以苏沁滑胎是必然。

只是豫王府却在滑胎后秘而不宣?

是苏沁没有告诉豫王,还是豫王故意不说?

如果是故意,这里头难道还有什么说法?

他想入神片刻,再抬眼看见自己写的信,重新抽出纸和研墨。

苏沁的事,自然还是要告诉苏眉,即便有什么,他的消息也会比豫王或者杜氏快一步送到军营。

次日一早,书信便被送走,林以安亦起了个大早,是卫国公差人过来,让他一块儿准备祭祖。

祭祖当日各房都要先到祠堂去亲自大扫和摆贡品。

原本除了年节的祭祖,其他都是从来不参与的,但卫国公硬要抬举他林三老爷在家里的地位,今年要求他务必过去。

他想了想,除了让他嫡母不高兴外,于他来说没有坏处,便答应了。

何况他清楚的知道,现在他还无法脱离林家,能多争取一些在府里的威望就多争取吧,算是为往后铺路。

他梳洗用过早饭便先到外院去找父亲,卫国公正别妾室伺候用早饭,见到他眉开眼笑,然后惋惜地说起中午的宫宴。

“神医到底怎么说你这腿,究竟何时能好,难得这会宫宴陛下让家眷都参与,你这又错过了。”

林以安回京后出现在人前,必是坐在步辇,没与外人说自己的腿伤已经康复。

他闻言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。

现在不是他出风头的时候,这些年难捱的日子让他比任何都明白韬光养晦的重要。

他淡淡地一笑:“总会好起来的。”

卫国公安慰自己似地一叹道:“是是,总会好起来的,能赶上科举就更好了,就明年了!”

居然对他有无限大的期望。

林以安大概能明白父亲的用意。

他腿伤过,肯定不适合再担任武职,即便靠恩典能换武官,却也没有发展。他早已经是举人,倒不如直接科考入仕。

父子俩这边慢慢往祠堂去,嘉禧公主那头早亦是被儿子儿媳和一应小辈簇围着往祠堂走。

她一边走,一边吩咐晚点进宫时的注意,心里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柳四,想着今日一定要想办法和柳家夫人搭上话。

中午还得入宫,祭祖进行得很快,各种就散去了。

林以安见到嫡母时忽然也想起柳四来,就给他去信,告诉别掉以轻心,还是要提防着别叫人给黏上。

哪知信送出去后,居然就直接把人招来了!

还是风风火火,带着一马车谢礼跑来。

林以安被人请到厅堂里时,柳四激动就上前握着他手说:“早前三弟在街上出手相救,我早该来感谢的,以后三弟若有什么难事,你只管到来寻愚兄,一定都给你办好。”

三弟……愚兄?

柳四这缺心眼的当他没听出了这是在占自己便宜?!

生生就把辈分给拉平了称兄道弟?!

林以安手掌用力,死死捏着他的骨头笑道:“柳四公子怎么如此客气?”说罢,压低了声音,“你这是恩将仇报!”

不过片刻,他就想明白柳四的用意了。

和他平辈了,又有所谓的相救之恩,他嫡母再强势也得顾忌脸面,不能把矮柳四一辈的姑娘给塞过去。

这是彻底就断了他嫡母想走柳家的路子。

可拿他来当跳板,林以安此时恨不得给柳四一脚。而且两人之间适宜现在来往吗,柳相难道不怕他嫡母另谋门路,再黏上柳家,那黏上的就还有豫王!

柳四被他用力捏得骨头咔咔作响,疼得想大喊,面上却只能笑着:“三弟才是客气呢,还喊什么四公子。”

边上还有外人在,林以安即便气也没能太过,松开了手,客客气气请柳四上座。

他倒是想看看柳四要怎么编排一个相救的故事来。

柳四呢,早就想好了,完全没有错漏的故事娓娓道来一遍,说给在外头的林家眼线听的。

林以安听着在心里冷笑,他这个月拢共就出那么两趟门,一回就遇见要被人绑票,他察觉故意用马车惊扰他们,然后传递消息施手相救。他这是把皇城脚下当土匪窝呢,还绘声绘色,他听得都差点要信了!

不过那日他确实是惊了马车,倒是让做了篇好文章。

事情能圆得过去,可林以安心里更气了,柳四目的达到,亦宫宴为由急急忙忙就要告辞。他皮笑肉不笑寒暄两句,送他出门去,柳四这才讨饶地说:“三爷,我这也没有办法了。而且我祖父说了,你明年科举,现在和我们家接触也好,殿下也是这个意思。何况你在林家不得你嫡母的喜欢,圣上即便知道我们来往,也不会多想,卫国公还得谢我呢!我这不是也帮着挽回你们林家在圣上眼里要跟着豫王造反的形象么。”

“改日林某设宴,好好谢谢您柳四公子!”林以安凤眼斜过去,把人给赶走了。

柳四一出门,浑身舒畅。

能算计林以安一回,不要太爽!

且看看林家那个老虔婆还怎么打他主意,除非老虔婆去求她最看不起的庶子啊!

要不是在还在林家大门口,柳四都想仰天大笑三声。

很快,嘉禧公主那里就得知此事,气得手都在抖:“那个就是天生来克我的孽种!”

好好一条路,怎么就这样断了!

柳四这头是没有后顾之忧了,林以安却感到头疼,有种被赶鸭子上架一般的错觉,柳首辅也不怕把他捧杀了。

林以安这边有小意外,苏眉那头正在县城处施粥。

今日十五,她和知县说好,中午的粥由苏家来派,还准备了咸鸭蛋每个人都派上一个。

她这里做的事,知县那边已经有人禀报。

“苏家姑娘财大气粗,居然还在今日派咸鸭蛋,殊不知要让那些刁民吃叼了嘴,往后更得指望我们!”

知县摇着扇子,赏着刚买到的一副山水画,阴阳怪气道:“让她派就是,最好多派几回,让她知道这些刁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,出点事儿,我这边才有能有搭上忠义侯的机会。苏家军驻扎许久,从来不和官府来往,实在是太过孤傲了。”

“可不是。”禀报的心腹跟着嘿嘿一笑。

知县亲近苏眉心里有着小算盘,殊不知苏眉心里的算盘比他还大,小苑借故派发咸鸭蛋已经在流民当中得知了不少事,一一回禀告诉她。

“姑娘,我们果然被知县夫人给坑了。她拿我们那么些银子买米,账面是对的,可每回派的都是稀汤寡水的粥,先前我们听说一碗水十粒米的传言,如今看来一点都不夸张。”

苏眉穿着细布衣裳,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,脸颊晒得通红。

她和知县夫人接触多了后就察觉到有异样,每回她说想要到现场看看,都被推脱用不安全为借口,里头怎么可能没有猫腻?

所以今日她故意要单独施粥一回,就看看知县他们究竟怎么回事。这个时候,知县估计也在想着她蠢笨如猪,就是个乱发善心的贵女。

她望着一边正小心翼翼剥咸鸭蛋外壳给孩子吃的妇人,他们面上洋溢的那种高兴,是绝对伪装不来的。

他们恐怕真的很久没有这样饱餐一顿。这样下去,即便她不有所行动,这处的流民迟早都得作乱,到时还不是要她父亲分心出兵平乱。

可能知县和知府都是打的这种主意,施粥的功劳他们享,出乱子了就得她父亲来收拾摊子。

她抿抿唇。她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章程如何能让流民安定一些,那就趁这么个大好节日,来个一不做二不休!

“我知道了,方才我看见他们似乎还有领头的人,你找个机会,把他们喊到一处。我晚点儿见见……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手疼从早上八点慢慢磨到现在才磨一章来,更新晚了,抱歉哈~

剧情过度两三章,我努力让三爷快点来提亲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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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

今日是中秋, 县城内还办了赏灯,百姓们受节日欢庆的气氛影响,纷纷出门上街来。

城内喧闹, 苏眉在城门出眺望郊野,是与之鲜明对比的冷清。

她想这世间事也是奇怪。一边战火连天,一边欢庆热闹,又有一边受尽苦难,仿佛一个世界都分成了三份,让人感慨万千。

“姑娘,他们已经在那边候着了。”小苑过来,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
她敛神,把帷帽戴上, 带了四名护卫随行,到相约见面的那个较为隐秘角落。

还没走进, 便已经看到两位高大的青年男子在那处。他们来回走动,似乎十分不安, 待见到她时又都站定, 忙把头垂下。

见到他们紧张,苏眉在白纱下神色越发温和,上前便与他们说:“怎么称呼两位。”

一位露着两条胳膊膀子的青年忙道:“小的叫易青, 他叫温田, 不知姑娘找我们何事?”

易青说罢还手忙脚乱地行礼,苏眉道不必多礼:“易大哥, 我把你们喊到这儿来, 是想着解决你们一直不能落户的问题。”

此言一出,易青和温田都诧异地睁大了眼。

“姑、姑娘说的是可真?没有知县同意,我们如何能落户?”温田激动得结巴。

苏眉很确定地点点头。

易青亦激动无比, 与她道:“姑娘可知我们是如何变成流民,居无定所的?原本我们也有田地和宅子,五年前一场仗不知为何传来要破城的消息,我们离得军营进,纷纷变卖田地带着东西出逃。”

说起五年前的事,温田在边上十分气愤地跟着道:“我们跟着大伙儿逃跑,还有临县的人,大约有两千户人,都是拖家带口的!但是等我们走到州府半路时,却是传来大捷的消息,我们再返回家乡田地都已经易手,再买回来要五倍的价钱,我们连一亩地都买不起了!”

“是!”易青说起往事咬牙切齿,“当时是贱卖的,都想着命重要,我们不愿买地的人。但姑娘您知道吗,我们买不回地之后偶然打听到,当时根本就没有破城的可能。既然没有可能,又是谁假传的消息?!”

“我们后来才明白,是被人坑害了!”易青这个高壮的男子忍不住哽咽。

温田拍了拍他的肩膀,叹气:“我们后来去找衙门报官,知县受理了,可地是我们自己画押卖的,又查不到传出流言的人,知县也没有办法。再后来,有人过于激动,居然在城里到处放火,连县衙和放户籍的地方都被烧了。”

“当时知县认为事出有因,没有追究,还努力帮我们周旋,让我们在买田地的商人那边干活。”

“那些商人雇佣我们,一开始还是能温饱,我们当时想着顶多干几年也就能再买地重新有个家,哪知知县调任,他们就不结算工钱了。”

温田原本还安抚易青,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眼角赤红:“一开始不结工钱,后来便直接驱赶我们,把我们的行礼全都一把火烧了,里面还有我们买卖地的契子。我们只能再去找新知县,新知县调查来调查去,说管不了,我们闹就被镇压,很多人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落草为寇,被斩杀了。”

“我们一部分人没有一块起义,但没有户籍证明,各处都不接纳,最终只能一直徘徊在家乡附近。不到半年,那个新知县犯了事被革职离开,是现在的知县开始施粥,军营有时也会救济我们开仓,我们才饱一顿饥一顿。”

这里头的事苏眉已经调查过,但详细一听,只觉得心惊胆跳和说不出的愤怒。

这分明就是从流言四起的那任知县开始坑害这些百姓,他们上当了,申述无门。那些商人她也调查过名姓,发现全都是查无此人,都是改头换面做的买卖,只为了那些田地。

如今田地已经再易手到这州城的首富穆家手里。

所以穆家极大可能就是当年策划者,只是她没有证据,再者,此任县令全靠这些流民来做官声,也有可能和穆家来往。

不过这些都是她猜测,还不能确定。

苏眉压下心里的怒火,这些猜测自然也不会和两人说,而是直言道:“我有办法给你们落户,但是你们要先闹起来。不要害怕,不会有人伤你们,你们只管找知县闹,说要重查户籍一事。”

温田和易青相视一眼,都露出震惊,瞪目结舌的,半天没有说话。

他们不说话,苏眉就在边上安静等待,小苑等了半刻钟有些急了,一跺脚道:“你们是呆子吗?姑娘帮你们,你们却傻愣着。”

俩人被说得脸发热,易青支支吾吾道:“不是,我们,我们……”

我们了半天也没有说过所以然来了。

苏眉温和一笑,朝他们道:“我明白两位大哥的担忧,毕竟你们上过当,而且我只是个小姑娘,看起来不太可信任。不过你们不相信我,也该相信我爹爹和兄长,这么些年,我知道爹爹时常也会开仓。只是军营用规矩,不得随意户籍不清的人进营地,他向朝廷也曾经上疏询问过能否把你们改为兵户,但别驳回许多次。而他亦不敢哪边陲安危开玩笑,私下收编,还请两位大哥也体谅我爹爹的难处。”

两人听她的劝说,仍旧面露犹豫,苏眉见状不紧逼,而是和两人再道:“你们可以先考虑考虑,不管何时来找我,我都会帮你们。你们要找我的时候,就在这处把三块石头堆一起,到时我们再详细商议。”

话毕,苏眉便转身挽着小苑的手往回走。

到这个点了,她也要回军营去,父兄说今日在军营等她一块儿过中秋,再晚父亲估计就要着急找人了。

易青温田目送她离去的背影,温田站在大太阳下,满头满脸都是汗,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,喃喃地说:“你说苏姑娘会骗我们吗?”

易青凝视着小姑娘纤细的背影,想到方才她话不多,但字字都带着真诚,摇了摇头:“我觉得苏姑娘没有必要骗我们。就如同她说的,苏将军从来没有为难过我们,而且我们一无所有,她还能骗我们什么?”

骗去军营是不可能的,边陲要地,万一他们间有奸细呢?那是祸国举动,所以苏姑娘肯定是想要帮他们。

“那你刚才干嘛不答应?”温田被这么一说,更着急了。

易青道:“这不是我们的事,是所有人的事,总该先商议商议。但商议也不能把苏姑娘给说出来,不然要让她心寒,让她和大将军怎么在知县跟前自处。”

两人面面相觑,最后嘀嘀咕咕几句,快步回到流民群里。

苏眉那边已经回城,很快就到住处,准备更衣到军营里去。却不想已经有客人等候多时,正是知县夫人和她的女儿,身边还有个陌生的姑娘。

那个姑娘年纪看着她相当,长着鹅蛋脸,穿着绫罗绸缎,带着金簪步摇,这个打扮和京城她惯见的贵女打扮差不多。

气质看着亦不是小门小户人家的。

她打量着,知县夫人已经笑开来上前拉着她说:“今儿过节本不该来扰你,可我听闻侯爷世子没有家来,正巧我金陵的侄女来探亲,我就想着姑娘不嫌弃就上我家来热闹热闹吧。”

金陵来的姑娘。

金陵那也是宝地,与京城一般设有六部,历来太子登基前都会在那边主事一段时间。只是如今的太子殿下迟迟没有过去,而那边六部多是原本的京官调任,这姑娘恐怕还真是京城人。

只是知县夫人这侄女来得有些蹊跷。

谁会这个时候来探亲,连中元节都不在家里过,还是在边陲战乱的时候。

她想了想,很快就明白了。

恐怕是人家是早盯上她兄长了!

苏眉不动声色,与那位姑娘见礼,然后才与知县夫人说:“谢谢夫人好意,但父兄在前线,我也无心过节日,还得在家里准备一些吃食给送过去。便不到夫人那边叨扰,过几日我再去给夫人赔礼。”

“哎哟,三姑娘这话就太过生分了,这是赔哪门的礼,是我们不亲自来失礼没有考虑周到。那我改日在家设宴,请姑娘再过来叙话。”

知县夫人拍拍她的手,笑吟吟就此告辞,倒是干脆得很。

那位姑娘连名姓也没介绍,亦跟着知县夫人朝她一礼,不见特别亲热地离开。

她目送三人,再一回想那位姑娘的面容,是个漂亮的,叫人一眼就不能忘。

待人离开,她匆忙换过衣裳,到军营时她父亲果然等急了,连声问是不是施粥被为难了云云,逗得她直笑。余光瞥见兄长时,促狭地扬高了声音道:“女儿是给哥哥相看去了,好美一姑娘,若我是男儿,当场就得向她提亲!”

苏临正喝水呢,被她一句差点呛出个好歹来。

“我、我不是说了,现在不娶亲!”说罢,缓了口气,又犹犹豫豫地问,“哪家姑娘?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苏眉:口嫌体直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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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

有个心口不一的兄长, 苏眉被逗得乐了半下午,到月亮出来时,她与父兄到军营最高地赏月闲谈。

自打开战, 忠义侯就未曾放松过,他抬头灌了一杯茶,对月亮喟叹道:“愿岁月能静好啊……”

苏眉见他喝茶也喝出一股豪情来,抿嘴笑着又给他添一杯:“爹爹心愿会达成的。”

“我就没出息了,只愿家人安康。”苏临亦举杯敬明月。

苏眉同样再给他添一杯:“我与哥哥心愿相同,亦必会达成。”

“嗯……那我还得加一条。”苏临转着被子,似笑非笑。

她立马警惕起来,直接往他嘴里塞了快饼糕:“你想也别想!我和林三叔会和和美美!”

苏临嘴被堵了,在心里啧一声, 咬一大口月饼才道:“父亲,您瞧小妹, 这是中了林三的邪,越发不顾姑娘的矜持了。您还管不管了。”

他这是报中午的戏弄之仇呢, 苏眉脸热了热, 给父亲细心地把月饼切成小块,递过去讨好道:“林三叔好不好,爹爹心里有数, 爹爹是个明白人呢。”

高帽子一戴, 忠义侯默默闭上嘴。

林三怎么样先不论,但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不能毁。

他今天就老老实实当个明白人吧。

一家三口, 笑笑闹闹, 过了个轻松的节日。

在京城那边的林以安便冷清多了。

林家人中午参加一场宫宴,再回到府上,对晚上的家宴便显得不那么热络。而他在家人跟前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, 从来不主动开口,宴后的赏月当然也不会参加,独自回到院子。

石头早在庭院里摆好糕点茶果,他便一个人对月独酌,冷清倒也自在,只是免不得想念远方的苏眉。

在想她是不是和父亲兄长正围坐着赏月,笑容明媚,眼眸又如月色一般柔和。他在想象中,忽地一笑,仿佛自己身在那样的场景,被欢庆温馨感染。

他一直在庭院里坐到三更天后,石头见实在是太晚了,忍不住上前劝他:“三爷,明儿是您大喜的日子,国公爷为此特意宴请,您还是早点歇吧。”

明日是他及冠的日子,父亲为了抬举他,确实广发帖子,那些人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,跑一趟或者送礼。

确实有得忙,只是他觉得厌烦。

林以安一言不发,把杯中酒一口抿尽,回屋歇下。

次日一早,卫国公身边的人便过来帮着打点,有着一整套的及冠礼章程要走,光石头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。

等沐浴更衣后,宾客陆续而来。嘉禧公主没有出门,可身为儿媳妇的李氏和徐氏不能忤逆公爹吩咐,早早也跟着忙前忙后,迎接宾客。

林大老爷因为先前被告对庶弟下杀手,趁着这个机会当然要上演兄弟情深,再膈应父亲最近对庶弟的好,也在外人跟前笑着招待。

正是在林家热闹的时候,外头来了十分有气势的一行人,那行人抬着十个箱笼进林家,说是送给他的及冠礼。

十个箱笼一排开,即便习惯了富贵的众人亦觉得林以安这排场忒大了。

在他们心里,这就是一个庶子,卫国公抬举,那是林家的事,可谁能想到还有外人这般给他造势。

因此,那十口箱子吊足了众人的好奇心,原本只是客套寒暄营造出来的热闹气氛,瞬间变得沸腾,大家都真心催促着林以安查看贺礼。

林以安盯着那箱子,在想可能是太子或者是柳四的手笔,趁着他生辰要给他贴补一笔。

如果是两者,应该不会用到真名姓。

“不知你家主人是哪一位?”林以安在哄闹中询问。

领头者一礼后才微笑回道:“我们家小主子说,只要三老爷见到贺礼后便能明白。”

说罢,他将礼单恭敬地递上前,林以安示意石头接过来,让他宣读。

石头接到礼单后才扫一眼,就震惊得手抖。

绫罗绸缎,玉石金银,笔墨纸砚,而且其中一箱子是格式束发用的冠和簪子,除去这些,有三箱子都是字画。

在读书人眼里,钱财是身外之物,可若是大家手笔的字画那便是无价之宝!

石头一样一样读出来,手心鼻头都在冒汗,林以安想着这应该是太子的手笔了。

只是那一箱子束发用的冠……他觉得有点儿特殊,心里隐隐在想,或许是另有其人,而这个人是——

“成衣两件,鞋袜两套,荷包一对,香囊一对……”

他正想着,石头年出来的最后一箱子东西让他霎时就笑了。

原以为这是太子手笔,可这是小丫头给他的成年惊喜。

她居然还赶制这么些衣物,是在他离开边陲的时候就开始的吧。

众人先前听得哗然,只当林以安是与那位有底蕴的世家结交才有这些东西,偏偏最后一箱子东西是只有及亲近的人才会送的。

难道是他哪个长辈?

他生母家的长辈?

众人猜测纷纷,可思来想起,只依稀记得林以安生母的娘家秦家早没落,才有他生母卖身进国公府被卫国公看上一事。

可是对方说的是小主子,所以送礼的人可能和林以安年纪想当?

实在是奇了怪了。

就在众人猜不透之际,林以安笑着已经把礼单收好,与送礼的人说:“林某会亲自去信与你家姑娘,劳烦你走这一趟。”说着吩咐石头,“去带这位管事歇歇脚。”

大家都侧耳提着,却不想听到姑娘二字。

这些东西都是姑娘家送的?!

那是与林以安什么样的姑娘,才能送这些?!

叫人吃惊的事时时有,但都不比此刻令人震惊。

林以安与那为姑娘就此光明正大来往,莫非是早已经定亲?!

如若定亲,这样的手笔,是哪个世家大族里的人才能给他撑出这样的场面。

他们记得即便当年的林大老爷及冠,身为世子,也没有谁十箱十箱的送礼。

众人都在诧异送礼人的身份,只有林以安一个人忍不住嘴角不停地往上翘。

小姑娘古灵精怪,今儿说着送礼,实则在昭告天下,他林以安是她的人!

作者有话要说:  码字好废手,恨不得自己能长八只,废两只还有六只呢~~

感觉自己快要退出江湖了,后面的更新可能都会少~~尽量保持日更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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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

林以安一场及冠礼毕, 官宦人家都开始讨论起他这庶出的卫国公府三老爷。

苏眉那十箱礼物送得太过声势浩大,除去这个,后又来了太子改名换姓送来的三箱礼, 都是他们无法窥探的人,越是这般越是叫人记挂,挠心挠肺的。

可不知怎么传着传着,传成了林以安在外出时被一富商家姑娘看上了,那家人只想攀附卫国公府,所以才不管他腿疾也要往上贴。

石头听到沸沸扬扬的谣言,气得在他跟前团团转:“您说他们怎么跟长舌妇一般,就知道搬弄是非!肯定是府里大老爷那头传的,也就他们看不得您好!”

林以安见他气得脸通红, 放下手里刚接到的宴请帖子,不由得失笑道:“这样也好, 起码让人猜不到三姑娘,不会于她名声有碍。”

“三爷您就是太好脾气了!”石头还是忿忿不平, 但也明白自己拿那些人没有办法, 只能憋着气去看他手边那张烫金的帖子,“怎么豫王殿下还给您送请帖了,老夫人那头知道么?”

林以安闻言低头再看了眼请帖, 是有些诧异豫王居然给自己下帖子, 邀请他去赏花。

“不管知不知道,那处都去不得。”他把帖子给石头, 让收起来, “我晚些回一封婉拒的信就是。”

苏沁在那豫王府,滑胎的事还没有消息传出来,他更不可能过去, 谁知道他到底是何用意……

而外头叫人生气的传言,还真的就是长房搞的鬼,却不是林大老爷指使,而是李氏。

卫国公让林以安生母为贵妾,已经是狠狠打了他们嫡长的脸,前两日的场面,李氏只要想就怄得很,才有那些恶心林以安和苏眉的流言。

林恒礼是在接到说豫王趁着节日刚过办赏花宴的消息时,知道外头传言纷纷,再让人稍一打探,便知道是他母亲赌气在败坏林以安名声。

十箱礼物是谁送的,他当然能想明白,可自打那日被林以安狠狠甩了一巴掌后,再见到苏眉待他的态度,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。

那些没头没尾的梦境还在继续,每日醒来他仍旧陷入悔恨和不甘的情绪,但他不会再去自取其辱。

以前是他低估林以安,才会屡次落败,如今教训吃够了,彻底醒悟了,更懂得什么叫隐忍。

这方面,林以安是他的师父。

左右日子还长着,林以安与苏眉不可能那么顺利就能成事,他更不必急在这一时,眼下最要紧反倒是他做到让人不能小觑。

豫王已经给他许了话,又有祖母近来和圣上关系缓和,他预计九月就能顶上禁卫军里的一个差缺。

禁卫军是皇帝亲卫,比他父亲在五城兵马司当个只是巡防的闲职有前途得多,或许还能够让皇帝更信任他们林家,也能让祖父觉得长房能担起这个林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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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豫王府办赏花宴那日,王府所在的胡同皆是香车宝马,热闹非凡。

那场热闹,果然还隐藏了谋算,林以安终于听到和苏沁滑胎有关的消息。

撩错夫君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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