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节

“夫君怎么吃得这么清淡,肉呢?”她拉低他端着粥碗的手,发现里头也没有一点儿油腥。

正说着话,发现苏眉还一头扎进叔父屋里的林恒礼也跟了进来,见两人丝毫不避嫌就坐在床上,一张脸又冷又臭。

苏眉见到他,一愣,然后凑在林以安耳边问:“这人谁,总感觉他好讨厌,为什么跟我们住一块儿,又总跑到跟前来。”

暖暖的呼吸在他耳畔扫过,带着她身上的甜香味,撩起与昨夜被她握着手的那种酥麻。林以安心脏跳漏一拍,耳根发热地挪了挪上身道:“他是世孙,我侄儿,也是……”

他顿了顿,犹豫着要不要把林恒礼与她的关系直接说出来,又有些担心会刺激到她。

却不想苏眉已经一脸我知道了,一击掌道:“啊,是大侄子!”嫌恶的表情也立刻换成笑容,扭头就朝林恒礼说,“大侄子是过来探望你叔父的吗,用早饭没有,来坐下将就吃一些。”

说话间,她看向林恒礼的目光逐渐变得慈爱。

夫君的侄儿,心里再觉得他不讨喜,也要拿出当长辈的宽容来,这样才是夫君的贤内助!

作者有话要说:  苏眉:我真是个善良的小机灵~~【一脸自豪.jpg】

林以安:咳咳咳……我快招架不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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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卫国公世子林以宗昨日有要事,忙到黄昏又被同僚喊去赴宴,直喝到宵禁前才醉醺醺的回府来。

回来摸到喜爱的小妾屋里倒头就睡,清早被李氏派丫鬟催了三趟方从温柔乡爬起来回屋梳洗。

“难得沐休一日,也不叫人睡个好觉,究竟是什么事,值当你火急火燎把我喊回来。”

林以宗身上还有未散的酒气,以为妻子又因为他歇妾室那儿闹脾气,一开口就带着几分不耐烦。

李氏被他一番话气得不轻,捂着胸口,拔高声音道:“老爷在外与人吃酒纵欢,哪里知道昨日家里出了大事?!”说罢把昨日种种倒豆子一样,又急又快地全说了出来。

“母亲怎么会做这种决定!荒唐!”

林以宗的那点醉意全散了,刚送到嘴边的茶一口没喝又重重搁回桌子上。

李氏幽怨地看他一眼道:“我怎知道母亲为何要这样委屈恒礼,我派人去请老爷几回,您也没见一次,母亲做什么决定是我拦得住的吗?”

听出妻子对自己的埋怨,家里又出这么大的事,林以宗倒吸口气,后悔昨日不见家里的来人了。

他以为妻子是怕他在外头寻欢,故意差人来喊的,不见是想在同僚面前保存颜面,省得被人说是惧内。

“我、我昨日是真有要事,豫王有些事不好决断,找我这当表舅的给主意,哪知我刚出豫王府,就又被喊走了。做东的还是兵马司指挥使,不能不去。”

林以宗语气软和下来,而且这些也不是他的辩解之词。

太子前阵子替皇帝出巡江西,中途不平静,两次遭拦路刺杀,险象环生。三日前太子回到京城,雷厉风行地就抓拿问责了几个官员,里面居然有人把豫王牵扯进去。

刺杀太子可不是小事,豫王虽然心里对储君之位有想法,但也不会蠢成那样,在太子出巡的时候去动手脚。

豫王着急,这才把他喊去商议怎么从刺杀的事件里摘出来,之后去赴宴,当然是存着拉拢兵马司指挥使的意思。

李氏见他面上的神色不似作假,心里虽然还是计较他昨夜回来往妾室那里去,但一张脸好歹没再绷着。

她愠恼道:“如今三人一个屋檐下算怎么回事,恒礼估计也憋屈得一肚子都是气。”

林以宗说是,哪个男人能受这种窝囊气啊,正想要再细问情况,一个婆子跑得满头大汗高呼着‘不好了’闯进来。

李氏管家甚严,转身就要责问,婆子已经扑咚跪倒禀道:“夫人,不好了,世孙在那边闹起来了。他朝三姑娘发难,砸了许多东西!”

此话一出,李氏脸色立刻就变了,连丈夫顾不上,急急忙忙就往外走。

林恒礼爆发,除去昨日憋的火气,还有苏眉今日一口一个大侄子的关系。

他当场就没忍住,把两人定亲的事说出来,说自己才是她以后的夫君。当时说过后,其实还有几分后悔,他跟个疯妇计较什么,失了君子之风外还得担心再刺激到她。

哪知苏眉只是愣了愣,神色复杂看他一眼,就趴在林以安肩头问:“夫君,咱侄儿是不是这里不太好……”说着还比划地指了指他的脑袋。

这一下彻底激怒林恒礼,窜上前就要拽开她和林以安。

苏眉被吓得尖叫,紫葵早对林家其他人留了个心眼,把主子护在身后喊来苏家的护卫,将人围得严严实实。

林恒礼也喊来护院,两方人马僵持,他在自家地盘上受一个疯子的气,逮不着人就拿屋里的物件泄愤。

“苏眉!一切都是你算计的,你还敢再在我跟前装疯卖傻!你真把我林家当什么了!”

李氏一路小跑进了院子,就听到儿子在厉声叫骂,她忙奔进屋内,一脚险些踩到摔碎的瓷片上。

“恒礼!你在说什么假装,究竟怎么回事?”

李氏心急,儿子说的每一句话更是都放在心上,躲着满地的碎片进到屋内,就问起要紧的话。

装疯卖傻,苏眉是装的?

可为什么要装疯?

李氏心里都是疑问,还有说不出的激动,总觉得事情不简单,或许有什么转机。

她话落,气得双目赤红的林恒礼只阴沉着脸喘气,咬着牙关不吭声。

他是气得口不择言,但刚才那句话是发自内心。

苏眉从醒来后一再精准的挑起他的火气,包括刚才,都和林以安咬耳朵了,还说得那么大声,是生怕他听不见?!

但真让他在大庭广众说自己与苏沁私会是被算计的,他又有点说不出口,毕竟这就是变相在苏家人跟前承认了他过错在先,丢脸之余想要把事情再推到苏沁身上就没那么容易了。

“恒礼。”林以宗此时也赶过来,看着满地狼藉,略有吃惊。

林恒礼听到父亲的声音,深吸一口气,把眼里的狞色强压了下去,转身朝父亲揖礼。

苏眉被他发脾气吓得屏息许久,一直就缩在林以安身边,此时见到昨日那个要喂自己药的老虔婆和另一个陌生中年男人过来,抖着小心脏问林以安:“他们是一家子?你的兄长和嫂子?”

林以安一直担心苏眉要再被吓出个好歹,此时见她只是眼尾微微发红,虽然能看出她在害怕,可神色尚平静,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,朝她点了点头。

得到答案,苏眉抿抿嘴,忽然就大声朝李氏喊:“大嫂,快把你儿子领走吧,疯疯癫癫的伤着人就不好了,真是造孽啊……”年纪轻轻的就疯了。

“——苏眉!”林恒礼的咆哮声险些把屋顶都给掀了。

林以安哭笑不得,扶额轻叹。小丫头的一张嘴也太犀利了些,针尖似的,什么话扎人疼说什么,生怕事儿不够大。

这厢吵吵闹闹,嘉禧公主也被惊动了,进来就见到满屋的护卫,楚河汉界似的分了两边。

“都闹什么!”她严肃地斥一声,林以宗见她来了,连忙到跟前问安。

嘉禧公主看也不看他,而是朝失态的孙儿喊:“恒礼过来,你们都退出去,在贵客跟前刀啊剑的,像什么样!”

林家护院当即退了出去,苏家的人却没动。嘉禧公主朝他们身后扫了眼,见到苏眉挤在床沿上坐着,也正睁着一双溜圆的杏眼瞅自己。

看着倒清醒,没有像昨日那样歇斯底里的发疯。

嘉禧公主视线便又转到紫葵和苏家的护卫身上,想着虽然是闹一场,但还是能和昨天一般,大事化了,先把苏家人稳住再说。

可天总有不如人愿的时候,嘉禧公主才打好腹稿要为孙儿的失控圆场子,外头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。

惨叫一声接一声钻进她耳朵,叫人毛骨悚然。

“何事喧哗!”林以宗打了个激灵,朝门外喊。

也是在此时,床上的林以安眸光微动,抬头看向门口。

“小爷我倒是在这卫国公府长见识了,我来探望表妹,居然还得要你们主子同意?那是我表妹,还是你们主子的表妹啊!”

一道极嚣张的声音从走廊下传来,林家人皆惊疑不定望过去,却先见一个鼻青脸肿的护院被丢进来,再之后一只穿着皂靴的脚踩在护院身上迈进屋,少年的面容慢慢进入众人视线。

只见他剑眉星目,手里一柄长剑,嘴边挂着一抹冷笑,满身的不羁。

“你是何人?!为何闯我卫国公府还伤人!”嘉禧公主不认得眼前的少年。

少年却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,长剑在手上挽了个剑花,越过她直直往里头去。

紫葵看清来人,惊喜地喊道:“表少爷,您怎么来了!”

一直盯着外边的林以安听见这声,终于把视线收了回来,小姑娘外祖家的人,来得比他预测的更早。

在为有人能来帮她做主的高兴同时,他心里莫名还有点儿失落,那抹失落来得突然,让他垂了眸忍不住地再细细去品咂。

紫葵喊了一声表少爷后,嘉禧公主几人脸色都变了变,特别是嘉禧公主,内心甚至起了一丝丝不安。

能被苏家下人称为表少爷,又嚣张得不把卫国公府放眼里的,恐怕是苏眉外祖那边的吴家人了。

可吴家怎么会知道苏眉在国公府,嘉禧公主不知哪儿出了纰漏。

一路打进来的吴子森认出紫葵,快步过去:“表妹呢?”

紫葵就朝身后指了指,吴子森顺着望过去,先瞧见的却不是苏眉,而是苏眉倚着的林以安。

床榻上安静坐着的年轻公子垂着眸,半张侧脸迎着光,有一种病态的苍白,可那副儒弱的模样却不减他的俊美。

兴许是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身上,他微微抬头,眼波随着光线流转,柔似春风地看了过来。

吴子森这才看清他的全貌。

送信给他们的林三爷,居然有张极为精致的皮相,就连微微上扬的眼角都有着优雅矜贵的风姿。

吴子森眯起了眼,像狩猎的头狼遇到对手,带着暗涌的敌意。

一道纤细的身形却忽然就挡住了他看的人。

苏眉不知何时起身,站到林以安身前,把他挡了个严严实实,还双手一叉腰对吴子森警惕道:“这位公子,你直勾勾盯着我家夫君看干嘛。”

眯着眼一副垂涎她夫君美貌的模样,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公子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苏眉:保护我方夫君!~情敌退散!

吴子森:柠檬树下懵逼的我,谁是谁情敌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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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苏眉横在中间,吴子森被她凶得莫名,一时竟不知要怎么接话。

她身后的林以安闻言亦是一愣,下刻却无声地翘了翘嘴角,方才心里的那点失落因她挺身相护而烟消云散,同时却又自嘲。

他早习惯身边的人来来去去,更习惯了他人总对自己表现出不喜,可要来去的人换做苏眉,他方才居然生出一丝不舍。

兴许是她给到自己从未得到过的善意与温柔吧,那份暂时放在他身上的感情纯粹而炽烈,即便是短短一日,已经叫人难以抗拒。

可有言镜中花水中月,这些本就不是他该得的,亦不知何时就该消散得无影无踪。而他因为残缺被依赖和守护的经历才患得患失,那大可不必。

在她还需要自己的时候,尽能力把她照顾得好一些,也算是对她错付的一份回报了。

卑微久了的林三爷对自己有苛刻的原则,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来不奢望强求,何况苏眉与他隔着辈分。对着一个生病的晚辈,他再缺乏那份温情也不可能去逾越什么,那与禽兽有和何区别?

林以安善于自我疏解,不过片刻就心头敞亮,面对吴子森越发坦荡磊落。

“这位想必是宁远伯世子了。”嘉禧公主不满地打断未完成的认亲场面,扶着孙儿的胳膊来到跟前说,“老伯爷近来身子可好,今日一见世子,恍然已经许久未曾再见过老伯爷了,上次见着是五年前的……”

“就他推的我表妹?”吴子森却不吃她想叙旧拉亲近那套,抬手一指林恒礼。

嘉禧公主在尊位多年,何曾被人如此忽视过,心中暗恼,想拾起威严给小儿瞧瞧厉害。

哪知他手中长剑一晃,瞬间就贴在林恒礼脖子上,冷冷道:“是让我给他一剑,抵消他伤我表妹一事,还是你们卫国公府给个公道?”

他今日来就是替表妹的出气的,这个老太婆啰啰嗦嗦,跟茅坑里的苍蝇一样烦人,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。

嘉禧公主被他吓得手一抖,李氏和林以宗都叫了出声,急忙围过来。

林以宗道:“小伯爷!你不能不讲道理!”

“他推我表妹时讲道理吗?”吴子森不为所动,把剑刃往林恒礼脖子又帖了贴。

剑身像是一条蛇,冰冷贴着肌肤,林恒礼即便习武,此时也免不了骇然。更何况,脖子上还传来皮肤被割破的微微刺疼。

不受控制的恐惧蔓延到四肢,林恒礼一身冷汗,动也不敢动。

嘉禧公主是个聪明人,知道吴家来人不好糊弄,恐怕还是了解过情况才打上门来的。她又极宝贝自己的长孙,哪怕宁远伯府不在御前了,她强势一些或许能震慑吴子森,但她还是不敢拿长孙安危的来赌。

“是宁远侯世子说的那个理。原是恒礼担忧三姑娘的伤,想要多陪陪她,我这才想着让他先照顾三姑娘。原就该有错就罚,是恒礼照看不周在先,来人,把世孙锁进祠堂,跪够一日再送出来。”

嘉禧公主精明地退一步,给足吴家面子,至于跪不跪的,外人哪里知道。

林恒礼憋屈得一张脸都成了青白色,为了卫国公府以后的谋划,再屈辱他都不敢有半句怨言。

吴子森像是满意了,收回剑,这才转身再去打量完全不认得自己的表妹。

苏眉还站在林以安跟前,连叉腰的动作都没变,见他看过来,又抬了抬下巴和挺胸,一副要护崽子的模样。

吴子森再度皱眉,紫葵上前朝他蹲个福礼,低声跟他说了几句与苏眉病情相关的。

他听过后心疼又心酸,表妹果真是认不得人,一心一意把林家老三当成自己夫君。

昨日宁远伯府收到两份关于苏眉的消息,一封来自林以安的信,另外一个是他们放在侯府的人带来话。

初初他们对林以安半信半疑,如今紫葵说辞与他来信无出入,对林以安的敌意也有所收敛。

吴子森尝试着与苏眉说话:“表妹,我是表哥啊,小时候你还踩着表哥肩膀去摘柿子呢。表哥为此被舅舅惨打一顿,你哭得可伤心了。”

苏眉只警惕地盯着他。

——表哥就能对她夫君图谋不轨吗,反正不能让他靠近。

紫葵见状唯有叹气,“表少爷,让奴婢先跟姑娘说说,或许姑娘就记起来了呢。”

“吴世子远道而来,此处狼藉,还请移步,喝杯茶水歇歇脚。我们也好跟世子说说有关于三姑娘的事。”

在边上看了许久的林以宗拿出当家老爷的做派来,不管他母亲怎么想的,都不能让外人先看家里的笑话。

吴子森吊着眼角瞥他,不太想应声。

此际门口传来弱弱的一声禀报:“三爷,您的药好了。”

石头垂着头,手里拎着食盒站在门槛前,瞧见里头的阵仗,不敢迈步子。

“拿进来吧,去问问三姑娘的药好没,让趁热端上来。”林以安声音朗朗,穿过满屋的人,正好让石头听得清切。

石头嗳地应一声,把食盒就放门边再去问药。

苏眉扭过身,小小声嘀咕:“我不喝……”

林以安嘴角含笑,伸手拍了拍床沿,示意她坐下:“眉眉忘记昨儿答应我的事了?”

说话间,他好看的双眸微抬,一错不错瞅着她。他生了一双瑞凤眼,不带锋棱时有撩动人心的温柔,缱绻又多情。

苏眉被他看得心头怦然。

……她是首回见到他这样笑,有克制不住的羞赧,脸也一热,快步就走到床边坐下,缩着脑袋用双手捂脸。

她好端端地心跳那么快做什么,明明两人是夫妻,只是朝她笑了一个,她羞个什么。

不过夫君笑起来可真俊呐。苏眉想着,又雀跃地抿嘴偷笑,虽然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笑。

小姑娘以为自己把女儿家心思藏得很好,却不知落在别人眼里,是如何的明显。

林以宗算是见识到未来儿媳和庶弟的相处方式了,先前还以为妻子夸大其词,他抖着手捂上胸口,这……这简直是荒唐!不怪儿子要失去理智!

李氏和嘉禧公主同样面色不好,吴子森也暗暗咬了牙,实在是林以安嘴里那句‘你答应我的事’太让人牙酸了。

他们两人有约定,有小秘密,多亲密无间似的。

这个林以安,是君子是小人果然还有待观察!

就在诡异的气氛中,石头很快去而复返,身后跟着一个拎着食盒的婆子。

那婆子见到嘉禧公主在,还殷勤地问安,明眼人都能看出来,那是她安排的人。

吴子森对这一幕又有些不满,为什么是林家的人安排表妹的药?

于是他特别留意苏眉那边,甚至起了要试毒的心思,脚步也跟着婆子挪过去。

两碗药一前一后被呈过来搁在床间的矮案上,婆子后退了三步,和昨晚一样守着在一边没有离开。吴子森见此抬手想把药端来检查,却不想林以安比他快一步。

只见他微微探身前倾,先抬手端起苏眉跟前的那碗药,然后放在嘴边吹了吹,是在试温度。

吴子森的动作一顿,看向他的眼神有几分复杂。

因为只有他和苏眉离得近,才把林以安倾身端药时的乾坤看个真切。

林以安借着抬手端药碗的瞬间,利用宽大的袖袍遮挡,快速把两碗汤药调换了位置。药碗都是一个样,远处的人根本不知袖袍后有把戏。

苏眉盯着被他换过的药碗,眨了眨眼,想起来林以安方才说的约定是指什么。先前她一个激动,居然把这事忘记了,她要配合夫君抓妖魔鬼怪呢,夫君还特意帮她把药给换了。

“夫君喂——”她双眼一弯,梨涡浅浅,露出个甜甜的笑来。

林以安见她又犯爱朝自己撒娇的毛病,不自在地咳嗽一声,看向紫葵。紫葵会意,去把药接过来,哄着苏眉说:“姑娘,那么多人呢,不合适。”

苏眉朝屋里扫了眼,果然都瞅着她,压下去的羞涩再度浮上来,难得一回听劝就着紫葵的手喝药。

而林以安那边,面不改色把不属于自己的药端起来,仰头一口气全灌了下去。

嘉禧公主远远看着,心中莫名松口气,又再相请吴子森。吴子森缓缓吸了一口气,带着对林以安复杂的心情暂且离开。

他替祖父、父亲走这一趟,身担两位长辈的信任,自然要弄明白林家的问题。没闹清楚之前,守着苏眉也无用。

众人一一离去,苏家的护卫也回到廊下守着,有丫鬟婆子前来收拾屋子。

苏眉喝完药,苦得忙含住蜜枣,拧着眉头刚要舒缓,又哎哟一声道:“我是要来陪夫君用早饭的,我们早饭没用呢!”

说罢,再看向矮案,在面对林以安喝剩的半晚清粥和两个大白馒头时,秀眉一蹙。

夫君的早饭怎么会这么简单呢。她过来的时候,还听到有婆子说今日她们能匀一个肉包子呢,所以夫君这头居然连个下人都不如?

林以安不知她思绪飘远了,有些抱歉地笑笑:“忘记眉眉没用早饭了,不过这药空腹喝也无碍,且先歇个一刻钟,你再用早饭。”

紫葵在边上忙说是自己的失职,出去喊人去把小主子的早饭传过来。

再回来,苏眉还是一副入神的模样,紫葵推了推她,在她茫然的目光中轻声说吴家的事。

说起吴家就肯定离不开侯府,这也是苏眉第一次听自己的身世。

她余数不多的记忆里只知道别人喊自己三姑娘,林以安都喊她眉眉,却不知自己还是个侯爷嫡女,母亲早逝,上头还有个哥哥。

而吴家是她外祖家,只是外祖在十年前被一桩结党案牵连,虽然帝王没过多降罪,但后来还是离了朝堂。因此,连带着也疏远了女婿,按紫葵的说法是怕连累苏家。

所以紫葵根本没想起能就近求救吴家,直到吴子森出现,方想起来姑娘其实还有个外祖家能撑腰。

“他真是我表哥啊?我是被大侄子推倒受伤,所以表哥是来给我做主的?”苏眉有些不相信地喃喃。

紫葵说旧事,还担心引起小主子的抵触,如今见她只是略失神,终于放下心里。

一直沉默的林以安适时道:“紫葵姑娘说的都是事实,你是忠义侯的嫡女……”他顿了顿,后面那句‘你还是林恒礼定下的妻子’到底是压到舌根下。

还是不敢着告诉她所有的事,怕引起她情绪激动。

薛郎中开的药是活血化瘀,对症她脑后摔的大包,情绪激动容易引起她病情加重,万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。

紫葵闻言抬头去看他一眼,默默也把想将林家说来的心思占且打住。

给苏眉送早膳的人过来了,在她跟前摆上吃食,光是米粥就有两样。一碗燕窝的,一碗的肉糜的,更别提其它什么肉包虾饺炸春卷,琳琅满目,都够三人份!

她脑海里闪过林以安孤零零地喝米粥的样子,面前这些东西就显得无比刺眼,之前没想明白的差别对待,现在心里有数了。

毫无预兆的,她一抬手就将满桌的东西都给扫到地上。

一阵震耳的乒乒乓乓,刚收拾好的地面再度狼藉一片。

她咬着牙站起来,朝被自己吓得愣住的送饭丫鬟问道:“这府里谁管事?”

“是、是世子夫人,姑娘是对早饭有什么不满意的吗……”

丫鬟被她吓得瑟瑟发抖,林以安也不知她为何忽然生气,正要劝,结果小姑娘一甩袖子气冲冲就跑出去了。

“快跟上你们姑娘!”林以安焦急地想要跟上她,忘记自己腿伤着动弹不得,险些扑空摔下床。

紫葵拔腿就追了出去,苏眉已经快跑出院子。守在外头的护院刚被交代说吴家来人,不可妄动,都没敢拦她,眼睁睁看着她跑出去。

“姑娘,姑娘要去哪里!”紫葵追了一路。

苏眉头也没回,更奇怪的是她脚下似乎能辨别方向,带着她往想要去的地方。

有些人不知道心疼别人,那她就让对方也疼,才明白什么叫身同感受!

苏眉一路风风火火跑到林家祠堂,林恒礼正心情不好做样子跪在祖宗排位跟前,刚听到外头一阵喧哗,还没转过头去,后背就猛地被人踹上一脚。

他失去平衡,额头咚地一声,重重磕在地面头,疼得他两眼冒金星。

气得半疯地苏眉在他身后怒道:“她敢欺负我夫君,我就打她儿子!看她知不知道心疼!”

反正母子俩都不是好人,他们谁也不无辜!

林恒礼后背就又挨了一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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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

苏眉持疯行凶,看愣了所有人。

她用尽全身力气连着踹了林恒礼两脚,这会累得摇摇晃晃,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气。

林恒礼疼得真抽气,扶着脑门回头。

祠堂深广昏暗,苏眉坐在逆光处,长发乌黑,衬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越发苍白。又红着眼瞪他,冷不丁一看,颇像要来索命的女鬼。

林恒礼牙齿撞到一块,被她这种带着怨恨的目光盯得有那么一些发憷。

“姑娘,地上凉,快起来。”

紫葵从她暴起踹人的震惊中回神,奔上前,吃力要地将人拉起来。

苏眉失力,往下滑了两次,才算是稳住身子。

“你又发什么疯!”

人渐渐围拢过来,林恒礼回神,揉着额头也站起身。

苏眉朝他呸地啐一口,气得他太阳穴一阵狂跳。

“眉眉。”赶来的林以安一眼就看到她,担忧地唤她名字。

刚才还一脸凶悍的小姑娘变脸比翻书还快,委屈巴巴喊一声夫君,踉踉跄跄跑向坐在步辇上的林以安。

她扑到他身上,跟昨日遇见他时那样,两条纤细的胳膊直接圈住他脖子,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。

熟悉的场景再度在林恒礼眼前上演,于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。

苏眉放声大哭的声音在此时响起。

想安抚的林以安被她哭得一愣,窝他怀里的小姑娘边哭边控诉:“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,你不是三老爷吗,连下人都有肉包子,他们只给你稀汤寡水。你还在生病啊,他们的心是黑的吗,就因为你是庶出的,就该受他们这些人欺负吗——”

说着又是一通哭,哭得哇哇的,眼泪大颗大颗的落,打湿了林以安身上的春衫,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委屈。

林以安闻言再一愣,错愕、恍惚等表情轮番在他温润的面容上走了一遍,最终心头颤抖着,所有汹涌的情绪都化为感动。

小姑娘是在替他打抱不平啊,稀疏平常地一顿早饭,她就记在心里了。

情绪牵动着他,唇角缓缓扬起一抹极温柔的弧度。

“没关系的。”他抬手,轻轻将她贴在脸颊的发丝挽到耳后,“不过就是一顿早饭,而且是我没胃口……”

“不!”她哭得打嗝,仰起泪痕斑驳的脸道,“若说你没有胃口,早饭也不该就备得那般简便,你是府里的主子,主子胃口不好不更该尽心尽力多备几样供挑选吗?他们就是故意克扣为难,不是一顿早饭的事!”

林以安失笑,她一点也不糊涂,都没法糊弄。

他被她暖了一颗心,笑容里又多了几分宠溺,“哭得脸都花了,那么多人看着呢,可先别哭了。有什么,我们一会慢慢再说。”

她对他好,他更得顾念她的身子。

不管是因为什么情绪过激,都对她的伤没有好处。

小姑娘还掉着金豆豆,林以安叹气,翻衣袖找出手帕。她落一滴眼泪,他就擦掉一滴。

众目睽睽之下本不该再有什么亲密的举动,可看着她为自己哭肿的眼,他如何能无动于衷。

林恒礼额头擦破一片皮,小厮也正拿着帕子帮他清理伤口,他冷眼望着前边胶黏一块的人,有滔天怒火又发不出来。

不知怎么的,心里更是涌起一股酸涩,并不断质问自己是怎么把事情弄成眼下这个局面。

他以后的妻子不认他这个丈夫,把一腔温柔都给到不相干的人。

他有错,他认,可她却连认错的机会都没给到自己,而是用一场算计来摆脱他。

他林恒礼不论出身才识都是勋贵人家里拔尖的,多少人巴结着想当林家少夫人,到了她这怎么就弃自己如敝履。

接踵而来地打击与难堪,让一直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的林恒礼受到重挫,种种情绪的挤压下,他看向林以安的眼神里渐渐充满不甘与怨毒。

撩错夫君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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