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节

那不过是个生母下贱的贱|种,是他祖母和父亲心胸宽广才留他在府里,如今倒像是真忘记自己的身份了。

或许林以安也暗藏祸心,苏眉的出现恰好成就他的野心。

忠义侯府如今在朝中的地位,谁人不动心,连他祖母都一门心思想要拉拢,林以安这也是想借着苏眉攀高枝!

“起开!”林恒礼自己内心龌龊,将他人都同样想得龌龊,一把推开小厮,三两步来到庶出的叔父跟前,凌厉道:“林以安,苏眉她不知自己犯浑,难道你这当长辈的难道也不知廉耻,不懂人伦吗!”

林恒礼来势汹汹,张口就是一顶大帽子,让当场的苏家人都跟着变了脸色,不约而同去看步辇上那个年轻的公子。

林以安帮苏眉擦眼泪的手微微一顿,忽地笑了一声:“世孙读了那么多书,该听过一句清者自清浊者浊,也还有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。”

说罢,依旧轻柔地用帕子按压着小姑娘通红的眼角,低声哄她不能再哭了。

苏眉此时揪着他衣襟,嘴里喃喃了一句什么。

而林恒礼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清。

这是在反他骂不懂礼义廉耻!

“我瞧是你林以安才把书读狗肚子里去了!”

林恒礼恼羞成怒,伸手把那方吸满了泪水的帕子夺过来,一把摔在地上,紧接着还要伸手去把苏眉给从他身上扯下来。

可第二回 伸出去的手还在半空中,就被人紧紧握住。

“放肆!”林以安五指宛如铁钳,动了怒的声线夹霜带雪,比冬日冰凌的尖端还要扎人。

林恒礼从未听过这个庶出三叔父大声,心头猛地一惊,下刻只听咔嚓一声作响,他被紧捏的手腕疼痛难忍,当即发出一声杀猪似地惨叫。

林以安此时终于放开了他,看都没再看他一眼,把软在怀里直喘气的小姑娘护着,急急吩咐道:“快回去,喊郎中!”

刚才她就在很难受地喊头疼。

握着手腕的林恒礼还疼得冷汗淋漓,刚才满是人的祠堂一瞬间就变得空荡,唯有穿堂而过的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,仿佛是特意留下来看他狼狈可笑的模样。

这一刻,他才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难堪。

**

“他是要反了吗!”

嘉禧公主把手里的茶碗砸出了许远。

下人来报苏眉伤势发作,林恒礼又抱着手过来,听闻他居然被林以安扭脱臼了手腕,再得知来龙去脉,气得眼里直冒火。

“本就不该把苏家那个留府里的!”林以宗在边上拍着椅子扶手叹气。

“那依你说,这门亲事就退了,跟苏家结仇也无所谓?!”

嘉禧公主一句话就把长子说得不敢再反驳,沉着脸良久才道:“母亲通知父亲了吗。”

卫国公前几年开始沉迷道法,只要没有早朝就往道观跑,有时会住上几天。

此话一出,反倒是嘉禧公主不吭声了,可见家里这一堆的烂摊子卫国公还不知情!

林以宗再长叹一声:“儿子去把父亲请回来吧,吴世子刚才的态度您也瞧见了,根本就不领我们的情。且看看父亲那边怎么说,或者能让父亲把吴老伯爷请来。”

嘉禧公主还是没吭声,林以宗只当母亲同意了,让人备车出府。

苏眉那边情况算不得好,回到住处,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,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像猫儿一样哼哼唧唧。

林以安守着,等一直在府里待命的薛郎中施针,见苏眉昏昏欲睡,才让人把自己抬回屋。

刚被架到床上,从刚才就一直强撑的他扶着床板就咳得昏天暗地,末了还咳出一口泛着黑色的血。

石头吓得惊叫,想要了解更多情况的吴子森从外而至,正好见到这幕,略略诧异。

“你家主子什么毛病,怎么还咳血。”吴子森虽然对林以安颇不满,但还是在紧张关头扬声让人把薛郎中喊来。

薛郎中两头跑,忙得满头是汗,给他号过脉后说:“三老爷今日是没用药吗?怎么看着更凶险了,本就受了内伤,如今脉象都极为混乱,像是……被什么催得气血逆转的样子。”

林以安靠在床头上没吭声,吴子森却在瞬间就联想到他今日早上和苏眉换了一碗,难道是因为换的那碗药与他伤不对症所致?

吴子森望着他的目光复杂极了。

薛郎中把石头带走帮忙抓药熬药,屋里就余下特意停留的吴子森和林以安二人。

庭院上空的太阳升高了一些,从窗口洒落一层金色,林以安半垂着眸,盯着地面那片金光缓缓开口:“你们若是有信得过的郎中,现在请进来正是时候。”

居然还在为苏眉的事操心,做打算。

吴子森神色严肃,问他:“林三,你图什么。”

连自己身子都不顾去护一个外人,他不相信真能有人如此无私。

林以安笑了笑,视线从那片光幕中离开,用双手慢慢撑着上身,一点点在床上躺下,闭上了眼。

“吴世子。”他低低地说,“你与我不相同,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这种人……”

话落,林以安就疲惫地昏睡过去。

吴子森站还站在原地,从他那句话里品咂不出滋味。

什么不相同,又是哪种人?大家不都是男人么,难道还能有什么不同的心思。

啧……神神叨叨,娘们唧唧!

吴子森拂袖而去,心里想着一定要看好表妹,千万不能让那什么林三爷占便宜了。

结果,他等苏眉醒来,刚开口提了一句说林以安不顾自己的伤换药,导致伤势严重;苏眉就跳下床往外跑:“夫君怎么样了!”

吴子森都傻了,连忙跟上去焦急地说:“表妹你听我说完,他不顾自己可能是要博取你的同情。”

然而苏眉给了他一个你有病的眼神:“我和夫君夫妻一体,他为什么还要博取我的同情?”说罢,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警惕,“表哥你这是在挑拨离间吗?”

表哥果然对她夫君有什么想法!

吴子森:……他娘的,他好像解释不清了!

作者有话要说:  苏·小机灵·眉:我不傻,你休想骗我!然后乘机而入!

第11章

暮色四起,从当空斜斜沉没的红日只余朦胧一片光。

苏眉在林以安床前又守到那片光彻底被黑暗吞没,他都未曾转醒。

“夫君,你快醒来看看我呀,我都好好的了。”她坐在绣花墩上,时不时就和林以安说上一句话。

可床上的年轻公子未曾回应。

她话落,等待片刻,果然不见他有动静,又幽幽叹气。

吴子森请来的许郎中再三保证,说他是耗神劳累过度,伤势又两回复发,即便睡上一天都正常。

“姑娘,郎中说您也要休息,不能再这么干熬着了。”紫葵见她闷闷不乐,一双眼就没有离开过林以安,忍不住相劝。

苏眉垮着脸说:“夫君不醒来,我怎么能安心呢。”

吴子森坐在不远处的圈椅里,一手把玩着剑穗,闻言看看床上的林以安,再侧头去看满面愁容的小姑娘。

她此时拧着眉,红润的双唇微微嘟起,即便一副不高兴的样子,也带着少女的娇憨。

吴子森眸光暗了暗,又撩着眼皮子去看呼吸均匀的林以安,忽地站了起来。

“表妹先与我回去用饭。许郎中不是说你今日还得施针,一会林三醒来知道你没按医嘱,他又得为你忧虑,于他的伤势可一点也没好处。许郎中特意交代,不可让他再耗费神思。”

不过半日,吴子森就发现失忆的苏眉其实也很好哄的。

只要拿林以安做垡子,关乎林以安的,她都能听进去。

果然,坐在床边的小姑娘纠结片刻,就自己站起来了:“表哥说得对,我正好让厨房熬点滋补的羹汤,夫君一会醒来就能喝上。”

紫葵有些佩服地看向他,然而吴子森不想要这种佩服。

用别的男人来哄自己家表妹,那滋味简直不要太憋屈。

吴子森离开还朝着林以安那边冷哼一声。

房门开了覆又关上,苏眉从窗边过,还在和紫葵讨论着要给他做什么补汤比较妥当。

林以安等脚步声彻底远去了,才缓缓睁开眼。

石头相送折回,见他清醒,高兴地道:“三爷醒了。”说罢又可惜地道,“三姑娘等您一下午,刚走呢。”

“无碍,别告诉她我醒来。”他嗓子干哑,低低咳嗽了两声。

他其实早就醒来了,不过是因为苏眉在跟前,才继续闭眼假寐,就等着吴子森把人哄走。

而吴子森是习武的人,听鼻息就能分辨出一个人是真睡假睡。

苏眉总在他这里,确实不好。她全心全意依赖自己,他怎么能够让她名声一而再折损。

林以安藏起了他温柔的一面,苏眉那厢毫不知情,用过饭后就等着许郎中施针,在施针中控制不住就慢慢昏睡过去。

“把安神香点上,表妹今晚能好眠。”吴子森听许郎中说她睡下了,无奈摇头苦笑。

希望表妹明天不会发现他做手脚了,不然她变得火爆的性子,恐怕分分钟要手刃他这个表亲。

客院今晚变得十分平静,林家上房那头却还热闹着。

林以宗出马,把父亲给请了回来,家里小辈都前来请安,热热闹闹的挤一屋,又开了两张席面久违地坐下一块用饭。

卫国公府的二老爷亦是嘉禧公主所出,面上永远都带着笑,府里虽然发生了大事,但有他在,席间总是传出笑声。

二夫人徐氏早前就有听到大房的遭遇,后来消息都被婆母压住,她也只能当自己不知情。如今在席间看着大嫂李氏的强颜欢笑,明白长房这次是真吃亏了,心里暗暗生了一丝丝的痛快。

二房和长房的老爷虽说都是嘉禧公主所出,但长幼有序,二房不能承爵,各方各面都得比长房低一等。时间久了,二老爷夫妻面上不显,但心里多少还是觉得嫡母偏颇和对长房暗生罅隙,自然是要看长房的热闹。

一顿饭用得倒十分愉快,众人在上房喝过一回茶,嘉禧公主就开口道:“老大留下,正好跟你父亲说说豫王的事。”

二老爷一听,当即就知趣告退。

夫妻两带着几个孩子一同离开,徐氏在出了院子里哼笑一声:“也不知道最后得怎么样收场了,估计多半要便宜老三。”

“你胡说八道什么。”二老爷斥一句,可面上不见怒意。

徐氏也弯眼一笑回道:“老爷说的是,是妾身多嘴了。”

二房的几兄妹不知父母打什么哑谜,相互看一眼,乖乖地跟着回院子去。

上房厅堂内灯火通明,卫国公脸上的笑在次子离开后就收敛了,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的敲着。

他不开口,林以宗也不好开口,李氏和林恒礼更没说话的份,最终还是嘉禧公主打破沉默。

“国公爷应该听老大说了,明儿你把吴老伯爷喊来叙叙旧,把我们不退亲的想法再说说……”

“我可没这本事请得动吴老伯爷。”

卫国公开口就拒绝了,直接就给嘉禧公主一个没脸。

嘉禧公主噎了噎,深吸一口气才把涌起的火气压住,僵硬扯出一抹笑道:“国公爷这话太谦虚了,只要你出面,吴老伯爷肯定会来。”

卫国公闻言嗤笑,哦地一声,尾音拉得长长的,意味不明:“那如果宁远伯来了,说要为苏家三丫头做主退亲,我又该怎么说?”

“这个自然是退不得,你知道与苏家结亲的目的,怎么能退。”

“嗯,是不能退,但他要是坚持呢?”

卫国公再问,嘉禧公主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回答,她现在不就是怕这个吗?

退亲后,两家势必就是结仇了。

“既然你问到我这儿,那我就给你出个万全的主意。”卫国公道,“把恒礼的亲事退了。”

“国公爷!”嘉禧公主伏低做小半天,结果得到他这么不负责的话,气得从椅子里跳起来。

卫国公此时也一拍扶手,跟着站起来,拿眼斜斜去睨气急败坏的妻子,“把恒礼的亲退了,让老三娶,左右苏家丫头名声毁在老三身上,让他负责皆大欢喜。而且这样一来苏家还是和我们林家连着亲,也不算违背你的初衷。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叔叔娶侄媳的流言蜚语,我让清乾道长出面说一声,是恒礼的命格对苏家小丫头不好,府里适龄的就只有老三了。也就堵了别人的嘴。”

“荒唐!荒唐!”嘉禧公主尖锐地声音在厅堂回荡着。

林以宗夫妻俩都变了脸色,没想到父亲居然会给出这么个法子。

“嗯,就你不荒唐。”卫国公嘲讽地再看嘉禧公主一眼,拂袖离开,“你既然不听我的,就别再来烦我。”

留下再也压不住脾气的妻子,任她跳脚怒骂。

上房最后不欢而散,嘉禧公主骂到最后也没有力气了,倚着惠嬷嬷眼眶通红道:“他还是认为是我弄死那个下贱胚子的,我在他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恶毒?如今他时时刻刻想着的,还是那个贱种!”

这话惠嬷嬷听无数回了,最终都只能无奈叹息。

夫妻俩年轻时都骄傲,她们公主确实做过偏激的事,弄没了卫国公心爱的人。有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,后来夫妻俩就再也无法和睦过日子了。

嘉禧公主担心吴家退亲,吴子森确实也是这么打算的,他来也就是为退亲,已经准备明日就把这事办了,然后想办法把表妹带走。

林以安这儿还不知父亲把自己又推到浪尖上,晚上给腿伤换过药,又躺在床上看书。

白天睡了一天,他这会也没有什么困意,倒是石头已经铺好地铺,把脑袋一蒙,睡得直打呼噜。

他听着呼噜声,侧头去看了几眼,眼里闪过一丝笑意。

苏眉第一次见他,就在他身上睡得直打呼,小猪似的。也不知今晚她能不能睡得好,可别再半夜跑出来了。

然而半夜他跟前确实又来人,来的不是苏眉,而是昨日就来过一趟的柳四。

柳四悄无声息进来,看到石头呼噜震天,还走近掀开被子一角打量半天,笑道:“这小子还是那么能睡啊,一睡着,连打雷都不知道,哪天我就把他扛走卖了。”

“你没事总打他主意干嘛,他又听不见,吓不着。”林以安翻了一页书,问道,“怎么又来了。”

“还不是你的好哥哥,昨儿跑去豫王府了。殿下让我来跟你说一声,林家人再乱窜,他真的要下手警告一回了。”

林以安被他嘴里的好哥哥三字恶心得不轻,一挑眉,锐利的目光就扎他身上,“不懂说人话下回就别来了。”末了又冷淡说一声知道了,就不再置一言。

柳四喝呀一声,这个人的公子脾气又来了。人前温柔好脾气,人后冷傲得很,常常连个笑都不赏给自己。

柳四道:“那天就该让你留在阎王殿!”然后从怀里拿了厚厚一沓信,丢他身上,“这是审出来的东西,殿下说是你立的功,特意让我给送一份过来。别说,里头居然还有点有关于你的事。”

丢完东西,也不他要赶,自己识趣就走了。

屋里又变得安静,林以安就那么靠坐在床头,把信一封一封地拆开看,一看便是看到天明。

**

苏眉一夜好眠,连梦都没有,早上醒来后伸手摸了摸脑后的鼓包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她感觉那个包消下去不少,心情也跟着好起来。

她下床梳洗穿戴好后,还是往林以安那边跑,却被石头告知,他天明的时候才刚睡下。

苏眉就留在屋里,安安静静地用早饭,吴子森当然是亦步亦趋的跟着,脑海里盘算着一会就找林家人摊牌退亲去。

吃饭中,苏眉看着手边的汤忽然想起自己被暗算的事,就说道:“要不是许郎中是表哥的人,我都还以为昨儿我又被人下药,才会不知不觉睡过去呢。”

吴子森一个激灵,刚塞进嘴里的炸春卷都被吓得没嚼就咽了,卡在喉咙里,差点要闭过气去。

他呵呵呵地笑:“表妹多虑了,表哥怎么会做那种事。”

苏眉本就是无心一说,说过也就过了,吴子森却还在那提心吊胆半天。

等用过早饭,苏眉跑进里间看一趟,发现林以安还没有醒。屋外有粗使婆子搬着鲜花从窗户走过,白的黄的粉的,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,她瞧见,觉得还挺好看。紧接着,眼眸一亮,去看看还睡着的林以安,哒哒哒就跑到外头去。

“你们给屋里也搬一些。”她探头朝外吩咐,话落想了想又道,“多搬一点,就放夫君跟前。”

他一醒来就看到花,估计心情也会好吧。

郎中说,不管什么伤病,心情最重要!

经过昨日她闹了一场,李氏早就吩咐这院子的下人,她要什么给什么。往多的给,给得足足的,省得她又发疯去打她儿子。

婆子们听到吩咐连连应声,许郎中这时过来说她施针的时间到了,苏眉只能又交代婆子一遍,跟着许郎中回屋去。

石头顾念着自己主子的伤势,按着时辰去熬药,等拎着汤药回来,发现屋里有两婆子走出来。

两人一脸菜色,在那摇头叹气的,也不知道是说什么。

他奇怪着往屋里去,刚踏入里间,就被围在林以安床前的一圈白花黄花给吓得脚一软,杀猪般哀嚎叫着扑了上去:“三爷!”

他怎么出去一趟,三爷就没了!

林以安被重重一压,醒了,咳嗽一声,石头被吓得又一声惨叫:“——诈尸啦!”

“你嚷嚷什么?”林以安莫名其妙,被吵得头疼。

再扭头一看,一片素色的花海就落入眼前,这……谁往他床前摆那么多花?

还布置得跟个灵堂似的。

不知为何,他下意识就想到苏眉。

难道她病情加重,现在想当个寡妇了?!

作者有话要说:  苏眉:不知道夫君喜不喜欢那些花~

粗使婆子:快要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,都快把园子里的花都全掘过来了,这下三姑娘应该满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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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

林以安为自己的想法惊了惊,等到回神的时候,人已经到了二进门口。

守门的苏家护卫见到他还算有礼,一拱手道:“三老爷是要见我们家姑娘吗,还请稍等,容我去通报一声。”

他嘴角牵出一抹笑,“不必了,也不必与你们姑娘说我来过。”当即就要吩咐抬辇的人再回去。

他不该来这一趟,方才担忧的情绪过于浓烈,现在回想起来,实在是大大的不妥。

护卫愣了愣,抬辇的人刚蹲下身,苏眉甜甜的声音已经隔着中庭就传了过来。

“——夫君!你醒来了!”她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,说着提了裙子就小跑上前来,“我刚才还在想夫君什么时候醒来呢,这不巧了吗,一出来就瞧见你了。我们真是心有灵犀……一点通!”

她跑到他跟前,前倾着身子说话,细白的脸庞染着红晕,丝毫没有林以安想象的病情加重。

林以安明白是自己关心则乱,多虑了。

苏眉此时朝他眨了眨眼,双眸亮晶晶地问:“夫君看到那些花了吗,好看吧,好看吧。夫君喜不喜欢?”

她连着问好不好,分明是等着他夸呢,古灵精怪的,可爱得紧。

“好看,很好看。”林以安被她逗笑了,亦连着回了两个好。

她心满意足,让人猝不及防地,一头又扎进他怀里,扬着脸再问他:“有我好看嘛?”

她发髻上的缎带轻轻扫过他脖子上,带着让人悸动的酥麻。

林以安心头重重一跳,从他的视线看过去,恰好看到她脖子上露出的小半片雪白肌肤。

那抹颜色让他心惊地忙偏头,手忙脚乱将她从自己怀里捞起来,把她扶着站直了,抵拳咳嗽一声:“眉眉不要胡闹。”

他微微垂着眸,下颚紧绷,利落的弧线显得他五官越发深邃,将他此时窘迫地姿态都遮掩在具有诱惑力的相貌下。

苏眉毫不吝啬地夸道:“夫君可真俊,被别的姑娘家看见,估计要得相思……”说罢就轻哼一声,“不过她们晚了!”

挑着眼角,一副得意又神气的模样。

林以安被她闹得哭笑不得,余光瞥见吴子森抱着剑站在庑廊下,他再次咳嗽一声:“我该回去换伤药了,晚些再与你说……”

“是要说我好看嘛?”

小姑娘还不依不饶呢。

林以安是真没有跟姑娘家相处的习惯,即便是小辈也没有,被她追问得狼狈,终于点点头。

“好看,眉眉是最好看的小姑娘。”

他声音温柔,是发自内心称赞,他跟前的苏眉就捂着嘴吃吃地笑,忽然又扭头就朝吴子森大喊:“夫君夸我漂亮呢!”

林以安耳根莫名地发烫,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羞耻,再不敢停留,吩咐抬辇。

不过他还是没能回屋,惠嬷嬷前来相请,说是嘉禧公主与他有要事商议。

林以安敛起所有的情绪,与惠嬷嬷慢慢消失在院门外,而苏眉站在月洞门前良久,一脸严肃地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嘉禧公主并没在上房见他,而是把他喊到离客院不远的一处八角亭内。

亭子四周垂着竹帘,将外边的视线遮挡了大半,内中的嘉禧公主面上没有表情,让人窥探不出她是个什么情绪。

林以安被人抬进亭内,不卑不亢地朝她请安。

“不必行那套虚礼。”嘉禧公主慢慢侧过脸来看他,语气冷淡,“我叫你来,是要告诉你。不要对苏眉起什么心思,即便你父亲想让你替代恒礼,她也不是你这种出身能配上的。忠义侯第一个就不会同意。”

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,林以安闻言,才知他父亲居然有这样的打算。

他嘴角翘了翘,露出自嘲的笑道:“公主放心。”

他答应得爽快,嘉禧公主不知为何心里还是十分的不痛快,锐利的双眸盯着他,“你也不用不甘。你现在虽然伤了腿,以国公府的和我面子,还是能帮你寻一门好亲事。你八月就及冠了吧,就在那之前定下吧。”

林以安本来心情没有什么起伏,听到她这种施舍的口气,还想起柳四说太子对林家越来越不满。若不是有嫡母总爱钻计,一而再地与豫王走得过近,国公府如何能让太子感到威胁?

这样下去,恐怕林家祖上挣的荣华富贵,都得砸这妇人手里!

思及此,习惯隐忍的他也忍不住露出尖锐来。

他下巴微抬,直直对上她并不和善地目光说:“公主这是收买、封口,还是觉得我可怜?前者不必,后者更不必,而且我只是区区一庶子,也没有什么联姻的价值。”

“你——放肆!”嘉禧公主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居然被他当面拒绝,不仅如此,还讽刺她连个庶子的亲事都要算计。

“在公主眼里,我放肆已久了。”林以安在她厉声中缓缓地道。

话里并没有刚才的针锋相对,而是在叙述,宛如与自身无关的叙述。

嘉禧公主脸色再度一变,一时间居然不知该如何反驳。

林以安却已经无心再与她多纠缠,话不投机半句多,无论他怎么做,依旧是嫡母的眼中钉肉中刺。

所以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卑微得那么彻底,等林家事了,找个机会彻底离开就是了。林三爷这个身份,于他来说才是负担。

“既然公主没有其他吩咐,我便先告辞了。”

“站住!”

出言不逊后就想走?真当她这个嫡母拿他没有办法吗?!

“三姑娘、三姑娘,您不能过去……”

嘉禧公主才想要发难,外头就传来护卫为难的声音。

林以安连忙往外看。

隔着竹帘,苏眉纤细的身形模模糊糊。

她怎么来了!

林以安思绪才起,外头就响起一声惨叫,紧接着是苏眉哭喊地声音:“嘤嘤嘤……表哥,他推我,他要打我!公主的护卫要打我!”

双手一直垂在身侧的护卫瞪大了眼看赖在脚边的小姑娘。

苏眉却喊得更大声音了:“夫君、夫君……眉眉快不行了,我头疼,我浑身都疼,我是不是快死了!”

蹲在她身边的吴子森手一抖,眼角抽搐着,压低声道:“表妹,太浮夸了!”

苏眉伸手就掐了他一把,继续掐着嗓子嘤嘤直哭。

浮夸他个头,她都还没把一尸两命喊出来呢!

作者有话要说:  古有草船借箭,今有苏眉碰瓷救夫。

吴子森:社会我表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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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

被苏眉这么一搅和,八角亭内紧张的气氛霎时散个干净。

林以安听着她扯着嗓子干喊,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假装,他免不得替她尴尬,嘴角却又忍不住勾起弧度。

她居然追到这儿来了,是怕他在嫡母跟前吃亏吧。

他胸腔里一颗心快速跳动着,因嫡母而涌起的不快被她给的温情所冲散,让他内心深处生出一丝期望。

那是不安分的情绪,带着危险的味道。

情绪不过刚刚滋生,林以安便一个激灵回神,深吸一口气,把透过竹帘寻找她身影的视线挪开。

凉风吸进五脏六腑,仿佛就化作了能镇定情绪的一方良药,他心境缓缓归于平静。

苏眉还在外头唤夫君,听见她逐渐沙哑的嗓音,他朝嘉禧公主道:“公主,任由三姑娘喊下去怕又要起流言,我且先告退。”

他喊来抬辇的人,刚出了八角亭就瞧见她就坐在地上。

她身边的护卫满头大汗,就差没对她求饶了。

他还没开口,她倒是从地上一蹦就起来了,中气十足地喊:“夫君!”

吴子森在她身后捂脸咳嗽提醒,苏眉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在演绎什么角色,站直的身子立刻晃晃悠悠,迈着七扭八歪地步子朝他去。

嘴里还念念有词:“夫君,我头疼,浑身没力气……”

最后就歪到他身上,朝他眨眼睛。

她耍宝,林以安实在是被逗得忍峻不住,余光往亭子方向一扫,嘉禧公主还笔直站在那儿。他不得不为她兜住,撑着身子给她挪出一个空来:“快些坐好,我带着你回去看郎中。”

苏眉迫不及待坐正,催促道:“快快抬我回去,我难受。”

步辇就被抬着走得飞快,吴子森连忙跟上,一只手还捂着额头,他真是快被表妹的无赖臊死了。表妹不是曾经那个温婉似水的表妹了。

八角亭外不远处的柳树下,一道身影站在那里良久,把苏眉的作为全都看在眼里。

嘉禧公主被闹得一肚子气走出亭子准备回屋,刚转了个身,就看见后边的站着的孙儿。她惊讶地说:“恒礼,你怎么在这儿。”

林恒礼一言不发,冷着脸转身就走了。

嘉禧公主神色变了变,惠嬷嬷叹气道:“世孙恐怕都看见了,心里不好受。”

此话让嘉禧公主脸色铁青,扶着惠嬷嬷的手一用力,指甲都掐了进她肉里去。

“我是为了他和国公府好。”

惠嬷嬷吃疼,不敢再说话。

回去客院的路程很短,林以安身边的小姑娘笑个不停,眼里都是自豪和满足。

撩错夫君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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