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她把夫君救出来了!
林以安紧挨着一边的扶手坐,瞧见她跟个吃着糖的孩子一样高兴,温柔地双眸亦染有笑意。但他一抬手,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敲。
“往后都不许再胡来了,她是公主,若真深究要惩罚你作假,你就得哭了。”
“夫君会护着我的。”
她伸手去拽住落在头上那片袖子,朝他嫣然一笑,再肯定不过的语气。
林以安被她的笑容晃了眼,只觉得满院春光不及她颜色一分。
她抓着他的袖子,放在鼻端嗅了嗅,咦了一声:“夫君熏的是什么香,好好闻。”淡淡的,似乎有竹叶的香气。
说着居然还偏过身来,越过他故意分出来的界限,在他衣襟和脖颈处闻味儿。
柔软的碎发撩过他下颚,女孩儿身上的馨香浓郁地笼罩过来,与她碰触的那份酥痒融合,像最甘醇的酒,让人连心都要醉过去。
可他却容不得自己醉在里头,连连往后靠,一把揪住被她作乱的小手扯着的衣襟,避开道:“又胡闹,快坐好,一会儿把辇闹翻了,再摔个大包!”
她的胆大妄为超出他的想象,怎么还上手扒拉他衣服了!
步辇在此时晃了晃,苏眉被吓得忙抱住扶手,倒是又安分坐回去了。一双眼却还盯着他瞅,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,眼眸越来越亮,比林以安看过的启明星都耀眼。
他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。
她的脑袋瓜里又再盘算什么?!
短短的一路,林以安却觉得实在太难熬了。
回到住处也不让她再黏着自己,推脱说要更衣换药,将人直接挡到门外,还让石头给落了栓。
苏眉皱着鼻子哼哼一声,不高兴地往二进去。
在走过他窗前的时候,她却听到林以安的声音:“让丫鬟拿梨子给你熬甜汤喝,嗓子都喊劈了。”
她脚步一顿,盯着那个啥也看不见的菱格窗子就笑开了,刚刚那点不高兴都抛之脑后。
隔着一扇窗子,林以安想象出了她露着梨涡甜甜笑着的模样,嘴角弯着摇摇头。
小姑娘太容易哄了,不好,往后万一再遇个心术不正的男人,轻易被哄骗了可怎么得了。
吴子森听着自家表妹的笑,脸色臭得可以。把她送回屋后,交待紫葵和护卫守好院子,抱着剑直接去见嘉禧公主。
嘉禧公主放心不下,派人去找林恒礼,人还没找到,倒是来报说吴子森求见。
“吴家果然来者不善啊。”她喃喃一声,端坐在罗汉床上,让人把他请进来。
吴子森向来不废话,见面后敷衍一礼就单刀直入道:“我今儿来,是跟公主说一声,林恒礼与我表妹的婚事就此作罢。”
“吴世子……”嘉禧公主不慌不忙喊了他一声,“你年纪小,有些事务不清楚,我不怪你。我们是与忠义侯定下的亲事,即便你是三姑娘的表哥,哪怕是你父亲和祖父来,这门亲事都不是你们能退的。”
“真不退?”吴子森也早知道不会顺利,挑着眉一笑,笑出了初到林家时的那种跋扈。
嘉禧公主心里咯噔一下,不知他想是有什么打算,依旧强硬道:“你们吴家无权要求我退亲。”
“那我就把事情宣扬出去好了。”
“你!你就不怕累及苏眉的闺誉!”
嘉禧公主被他不按条理出牌的举动惊着了。
吴子森嗤笑一声,讥讽地看着她:“公主,我心仪表妹已久,但被林家抢了个先。如今正好遇着机会了,我为什么不争取。我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,表妹变成什么样也是我喜欢的姑娘,宣扬出去,不就更没人跟我抢了。”
“再说了,还有卫国公府陪着我被人一块评头论足,我也不孤单呀。”
如若说刚才苏眉是在耍无赖,那他此时在嘉禧公主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地混账东西了。
“你威胁我?!”嘉禧公主眼神一冷。
“不是威胁,是告知。”他耸耸肩,笑得越发无赖,“我只给公主半日时间,明日一早,我等公主答复。若无答复,我自然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了。”
说罢,他转身就走,身后的人没有动静,他每走一步眼神都跟着沉一分。
吴家确实无权干涉林家和苏家的亲事,他说那番话,当然是威胁。
苏家护卫虽然已经出发去边陲送消息了,可即便快马加鞭,也得八到十日才能赶到,更别说再折返的时间。
一来一回起码大半月,他不能任由林家这样拿捏苏眉,唯有快刀斩乱麻。
至于宣扬的事,和嘉禧公主打心理战术罢。嘉禧公主要是就这此退让,他就省事了,若是不退让……吴子森眯起了双眼,把林恒礼绑了当人质也行的。
吴子森有自己的打算,林以安那边亦为苏眉操着心。
他同样想到等忠义侯回信太久,还担心忠义侯真会为了苏眉的名声同意嫡母的提议,不管苏眉能不能痊愈,两家亲事依旧。毕竟林恒礼是以后卫国公府的继承人,只要忠义侯不倒,苏眉永远都会是林恒礼的正妻。
可卫国公府如今的形势,远比外人看得到的严峻,要说大厦倾倒瓦解,也不过是一瞬的功夫。
何况谁又能保证忠义侯府恩宠不衰?
到时苏眉又会落入怎么样一个光景,林恒礼真会对现在的种种既往不咎?!
林以安思来想去,都不觉得林家是苏眉的归宿,最终还是让石头拿来笔墨,写了封信给柳四。
他没有立场帮苏眉退亲,唯有借力打力,正好豫王牵上事,能够利用起来当做筹码和他嫡母一谈。
要保豫王这个娘家的人,和保一门亲事,就看嘉禧公主怎么选择了。
卫国公府因为吴子森提出退亲一事又开始暗流涌动,嘉禧公主把长子再喊到跟前商议,而忠义侯府那边,也在她想不到的情况里生事端。
苏沁被两个嬷嬷软禁在院子,每日还得被折腾学规矩。但凡一丁点儿错了,就得受戒尺掌手,过得苦不堪言,没两日已经病倒。
即便如此,两位嬷嬷仍旧寸步不离的守在她屋子里。
今日她喝过药就一直胃酸想吐,两个嬷嬷如临大敌,居然还逼问她是否有身孕。不管她如何解释都不相信,还亲自扒了她裙子验明正身。
羞愤中,苏沁活生生被气得昏过去。
两个嬷嬷查验后才算松口气,就怕这档口闹出个什么苏家大姑娘有身孕。即便他们世孙没做过出格的事,也害怕被这没皮没脸的蹄子黏上,平白叫外人看笑话。
苏沁昏厥,她们只是给盖个被子,衣裳也不给穿,就坐到外头喝茶闲聊了。
说着说着,苏沁那里还毫无动静,两个嬷嬷也就放松警惕议论了几句苏眉认林以安为夫君的荒唐事。恰好就是这一嘴,落入了早已经睁开眼的苏沁耳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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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下人在院子里洒扫,扫帚刮过地面,发出略刺耳又有节奏的声音。
苏沁耳边却只有自己的心跳声。
咚、咚、咚,一下又一下,为无意间窥听到的天大秘密而震惊,每一下都剧烈无比。
苏眉真的疯了,还把林家那个庶出的三老爷当成夫君。
苏眉根本不是在林家养伤,八成是林家怕她疯疯癫癫在外头乱说话,像软禁自己一样,把人软禁起来了!
苏沁当即就把事情跟自己的处境联系到一块儿,震惊之余心底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痛快。
侯府嫡女如何,出身高贵如何,不也同样要与她一般受制于人。不,苏眉比她下场还要惨,特别是如果这件事被人宣扬了出去。
苏眉就只能真嫁给那个没有出息的庶子了吧!
卫国公府少夫人的位置,她得不到,苏眉同样别想要!
苏沁蔫了几日,因为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如同重生,笼罩她的愁云惨雾豁然破了一道口子。
她要想办法,把这件事告诉她娘亲,或者还能够以此换来嫁给林恒礼的机会!
是日,苏沁借口身上不舒服,傍晚时分还未到就要来热水,早早沐浴上床歇了。
她贴身丫鬟被两个嬷嬷给派其他活儿,根本不让近身伺候,不过每日都会固定来收走她要浆洗的贴身衣物。
今日也是如同往常一般,丫鬟过来收走衣物,浆洗时却发现里衣上有用血写的字。在惊恐中,丫鬟勉勉强强认出几个字,果断把衣服往袖子一收,找了个机会溜出院子。
**
夕阳慢慢沉没,苏眉从游廊走过,再次来到林以安屋门口。
她敲了敲门:“夫君起了吗?”
里头还是安安静静的,她不高兴地抿了抿唇,侧耳去听动静。
晚风穿过庭院,轻轻浮动着她耳边的碎发。她在门口站得笔直,好一会不见回应,抬手又要再敲,被霞光笼罩的面庞写满倔强。
她就不信他今儿不开门了!
林以安早间说腿要换伤药,她就回去了。之后再来,石头守在门口说他睡着了,不让她进去。
她也怕吵醒他,对他恢复伤势有碍,只能走了。
再之后来来回回四五趟了,他房门都是关得紧紧的,推也推不开。
又是叩了两声,果然还是没有人回应她。
她就有些恼了,还觉得委屈,为什么好好的夫君就不见她了。
吴子森见她盯着门看的双眼慢慢蒙上一层雾气,心里头‘咯噔’一下。
虽然他很乐于见到林三主动划清界限,可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苏眉哭……吴子森忙安抚她:“估计林三还没醒来,昨天他不就睡了差不多一整天。”
苏眉把嘴巴一瘪,眼泪就在眼里打转了。
正是此时,门吱呀一声,终于被打开。
石头刚探了个脑袋,就被两眼泪汪汪的苏眉给吓着了:“三、三姑娘你怎么哭了!”
苏眉没吭声,直接就窜进屋,冲到正靠着床头坐的林以安跟前,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,然后二话不说开始在屋里一通乱找。
林以安听到说她哭了,正担心,结果她红着眼跑跟前,连话都没一句就开始乱逛乱翻。他又有些莫名。
“眉眉在找什么?”
“狐狸精!你藏的狐狸精呢?!”
苏眉闻言,气呼呼地再转回到床前,把眼瞪得溜圆。
林以安一愣,哭笑不得地抬头看她:“哪里来的狐狸精。”她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。
“不然你为什么忽然就不见我了。话本里说,狐狸精爱勾引书生,令他性情大变!”她委屈地说着,早就摇摇欲坠的眼泪落了下来,在她白净的脸上淌出一道水迹。
林以安在她眼泪落下来那刻,连呼吸都停了,当即手忙脚乱的要找帕子。
可他今日换伤药,衣服都是刚穿上的,哪里来的帕子在身上。
他翻了袖子半天也没翻出手帕来,听着她已经咽呜出声,急得扯上自己的袖子,抬高手帮她擦眼泪。
“别哭别哭,没有狐狸精,不是故意不见你。是实在伤口狰狞,一直露在外边,怕把你吓着。”
她站着,他坐着,手抬得有些吃力。正想撑着身子再往前一些,她却是自己靠过拉了,抓着他帮自己擦脸的手,一边蹭脸上一边哭:“我们是夫妻,这有什么不能看和害怕的!”
她越说眼泪掉得越多,林以安都恨不得给这个小祖宗磕头了,更何况吴子森就在边上用阴森的眼神盯着他。
“眉眉别哭了,以后我换药,你就在外间坐着。我隔着门跟你说话,给你读话本。”
人啊,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总免不得着急,一着急,有时就口不择言地胡乱许诺了。
林以安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窘迫的处境,急得连冷汗都下来了,他何曾惹哭过姑娘家,这是老天派来降服他的吧。
虽然早晨的时候是有意想要疏远一些,为吴子森能把她顺利接出府做打算,可她现在的病情急不得,起码也得等她脑后的血包消下去再一点一点试探。
所以他并没准备今日就割开界限,是真因为腿伤,要把夹板取下来看情况,怕她闯进来看到不该看的。昨夜又几乎一夜没睡,还为她退亲的事废神思给柳四写了封信,下午便撑不住睡死了,石头估计也没熬住根本没听见她的敲门声。
但不管什么原因,林以安现在就是悔不当初。
他急得狼狈,苏眉倒是忽然止住哭声,手还拽着他袖子,瓮声瓮气地问:“你说真的?”
林以安思绪一团乱,连连点头。
只要这小祖宗不哭,让他给磕头给命都愿意!
苏眉总算露出笑来,朝他伸出手:“击掌为证,不许反悔!”
林以安松了一口气,手掌心轻轻与她的拍了一下,她顺势就抓住他手,贴着脸颊上甜甜地说:“夫君真好。”
这话让林以安心头忽地一跳,望着她泪痕斑驳的小脸,失笑去摸她的头:“不,是眉眉真好。”
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情,即便是她给到的短暂假象,也足够弥补他过往人生里的空缺。
该心怀感激的人是他。
他笑着,方才那些狼狈在他温柔的神色中远去,笑意跟着眼波荡漾,眼底那抹柔光仿佛也荡到了苏眉心里头。
她不自知的去捂了胸口。怎么心跳得又那么快了,好像呼吸困难。
她扶着床沿坐下,把头靠他肩膀上,低低地喊:“夫君……我怎么好像真的有点头晕了。”
林以安低头,看到她嫣红艳如芙蓉的一张脸,心也跳得有点厉害。
晚上,苏眉赖在他屋里用的晚饭。
自打她踹过林恒礼后,林恒礼就没再来过这个院子,林以安的伙食亦不曾再出现克扣,甚至堪比嘉禧公主的份例。
苏眉这头吃得高兴,嘉禧公主那边却摔了筷子。
“那个杜氏是什么东西,苏沁又是什么东西!居然也想要把我拿捏在手心里,任她们搓圆搓扁?!蠢贱的东西,即便走运救了忠义侯飞上枝头成了侯夫人,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鄙玩意儿,还想要挟我把苏沁送进国公府来,做他们的春秋大梦!”
嘉禧公主气得七窍生烟。
早上吴子森威胁她,晚上又来一对母女,真当她是好欺负的?!
惠嬷嬷看到杜氏送来的书信后一阵心惊:“她们是怎么知道的,曹嬷嬷不是一直看着人,说绝不会出纰漏。”
“先派人查查老三那里有没有接触什么人,宣扬出去,就他得利!怪不得今儿答应得我那么爽快,恐怕是早布好这一手了,至于忠义侯那个继室和继女……她们不是想进国公府吗,那就把苏沁连夜抬进府来。”
嘉禧公主见惯了后宫娘娘们的争斗,处理这些勾心斗角的事,各种主意那就是信手拈来。
惠嬷嬷大约明白她要做什么,忙应声派人暗中到侯府去。
与此同时,又有卫国公世子林以宗的小厮过来报信:“世子说豫王被圣上责罚,在宫里跪了两个时辰,这会才出宫。世子今晚恐怕要在豫王府里照顾一夜。”
嘉禧公主一颗心霎时都提到嗓子眼,直到惠嬷嬷与她说苏沁被抬进府了,焦虑的情绪都还未能缓解。
而苏沁坐在轿子里,又期盼又紧张。
月亮不知何时悄悄从云层里露了出来,幽幽的一片银光洒落在窗户上,把苏眉眼前的棋子照出如玉般润泽的颜色。
“落子无悔大丈夫。”林以安手指在她想要再拿走的黑子上一按,笑着睨她。
她手慢一步,盯着他指尖,飞快抬手把他按着的棋子边上那颗捏起来,吧嗒一下落在别的地方。
“我是小女子,不是大丈夫!我要吃你的子了!”她快速拿掉属于他的白子,捂嘴偷笑。
林以安看愣了,没想到她居然还搞声东击西这套,再低头看一眼被吃掉的半片江山,无奈摇头。
还能与她计较不成?依着她,顺着她就是。
“明儿就让人给你买话本,给你念。”他认输,履行对弈前许下的承诺。
苏眉小小地欢呼一声,笑得两眼弯弯,吴子森抱着剑坐在对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,冷声道:“表妹,到施针的时辰了,不能耽搁了。”
“是不能耽搁。”林以安看他一眼,附和一句,伸手去收拾棋子。
再晚一些,估计柳四就该到了。
苏眉哼哼一声,扬声道:“我不回去,就在这儿施针好了。”
“表妹!这不方便!”吴子森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,激动得站起来。
她也跟着站起来,仿佛要跟他比气势,一挺胸回道:“我夫君这儿有什么不方便的!”说着,还回头看了一眼林以安的双腿,脸颊微微地发烫。
她伸手去捂了捂,才羞涩地再看他一眼继续说:“而且夫君伤着腿,晚上起夜总是不方便的。我身为他枕边人,应该照顾他,帮他搭把手什么的……”
林以安手猛地一抖,握着的棋篓子吧嗒掉到地上,棋子滚了满地,心中惊涛骇浪。
他瘸着,连站都站不起来,她要怎么搭把手!
她、她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!
作者有话要说: 林以安:已猝……
吴子森:同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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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
苏眉一番话让两个大男人都惊得面红耳赤,林以安以袖掩面许久,不知要怎么把她哄走。
好在吴子森有急智,用带她上街买话本作为条件交换,连同把林以安拉下水保证作陪,才让她不情不愿回屋了。
苏眉前脚刚走不久,柳四就趁着夜色再度潜入卫国公府,连石头在跟前都不避讳了,冲到林以安跟前就问:“那天晚上那个小姑娘是苏家三姑娘?!”
今日下午收到林以安暗中派人送的信,柳四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。
林以安扫了一眼惊恐看着来人的石头,先安抚他道:“不要声张,你帮我在门口守着,别让人靠近发现什么。”
石头这才愣愣应声,一步三回头去看有着双狭长凤眼的柳四。
柳四吓唬道:“再不走快点,我一会就把你打晕扛走卖了,你家三老爷也救不了你!”
把石头吓得差点跑掉鞋。
“你吓唬他作甚。”林以安睨他一眼,柳四听着关门声,再问一遍,“你信里说的都是真的?”
“我什么时候与你开过玩笑?”
柳四瞳孔收缩,还是没能彻底消化这件事:“这也太刺激了……想不到林三你居然还有这种桃花运!也好也好,以后有忠义侯这个岳丈,你那嫡母就得仰仗你了。”
“柳四。”林以安闻言面色渐渐变得严肃,“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,我没有那个心思,也不会有那种心思。乘人之危,与禽兽有什么区别?”
“林三!你才是摔坏脑子了吧,她都这样了,名声也毁你身上,你不娶她?!你要担心忠义侯那里,我可以请我父亲帮你保媒!”
柳四用更震惊的目光盯着他。
林以安沉默了,脑海里都是苏眉朝他甜甜笑着喊夫君的模样,单纯又惹人怜惜。
可这不是他能动心的理由,那样只会辱没她,他不能如此卑劣。
“收起你那些想法。”他再一次坚守着自己该有的立场,“就是因为怕毁她闺誉,才让你帮这个忙,我那嫡母有的是手段能让苏家最后退不了亲,我怕等忠义侯回音前会再有变故。所以要快,尽快让她退掉亲事,她也好早些离开林家。”
“我他娘的以为你急吼吼帮着退亲,是要娶人家呢。成吧,左右是不可能重创豫王,能额外多解决一件事,也算物尽其用了。”
话都说到这份上,柳四也不多说了。
来往这么些年,林以安是什么子他最清楚不过,行事章程都明明白白写给他了,他就是动动手指头。这忙当然是要帮的。
“我明早就把东西送到你嫡母跟前。”柳四十分仗义一拍胸口。
林以安这才缓和了严肃的表情,朝他微微一笑:“劳烦柳四公子了,这份情我先记下。”
“要是来日你请我喝你们的喜酒,就不用你还这份情。”
然而柳四还是没能管住嘴,又遭到林以安冷眼扫过来,忙转身说走了走了,走了两步还是贼心不死劝道:“你将来别后悔啊。”
“不后悔。”
他唠唠叨叨,林以安倒没再生气,而是望着床前那盏明灯,一字一字说得极郑重。
柳四惋惜地走了。林以安一动不动靠着床头,石头重新进屋里来,在边上守了良久,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。
灯下的年轻公子一袭素衣,在暖黄的光晕里,如玉般温润。可仔细去看,便能发现他总是上扬的眼尾此时丧气似地垂着,浓且纤长的眼睫亦没精神半掩。
他们家三爷在难过。
石头说不清楚自己为何那般肯定,也不知三爷为何难过,可不妨碍他心里同样跟着难受,默默在脚踏抱着膝盖坐下。就那么守在他身边。
夜渐深,有人陷入冗长的梦里,苏沁却正陷在无尽地惊恐中。
她抱着满怀希望进到卫国公府,给到她的只有打碎奢望的巴掌。
嘉禧公主坐在门窗紧闭的屋子里,屋内只点了一盏灯,光影昏昏,巴掌声不断。
苏沁被两个婆子按着跪在地上,嘴被堵着,一个婆子负责掌嘴,左右开弓连着二十下才收了手。
嘉禧公主嫌恶地看着她眼泪鼻子淌一脸,吩咐人摘到她嘴里的帕子:“你现在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吗?”
苏沁终于能有说话的机会,可一张嘴先吐出一口血来,牵动脸上的伤,疼得连哭都哭不出声,更别提说话了。
她怎么也想不到嘉禧公主居然会直接按着她就打。
不应该是先与她交涉,再听她陈情后接纳自己吗?她能帮着林家说话,能把林恒礼从推到苏眉的事上摘出来,又有苏眉疯癫把柄在手,为什么嘉禧公主要打她。
难道是她母亲信上没有说明白?
苏沁惊恐着,整个人都在发抖,眼前更是一片模糊不清。
杜氏的信是写清楚了,但她们母女的打算正好是嘉禧最恨的威胁,早上受了吴子森的气,这会就全发作在苏沁身上了。
嘉禧公主见她被掌嘴得连话都说不来,冷笑一声:“那是我的长孙,岂能让你这样的东西沾上。别说他不会与苏眉退亲,即便退亲,也轮不到你。”
简直是痴心妄想,就凭这毒心思,绝不可能让她进卫国公府的门,这样的女人放在后宅就是祸根!
苏沁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。
林家不会与苏眉退亲?
为什么,苏眉都疯了,还认了别人当夫君,为什么会不退亲?!
可她的脑袋想不明白,更不懂嘉禧公主要的其实不是苏眉,而是苏家的权势。
当然,嘉禧公主也不会去跟一个蠢货解释,嘴角挂着的笑添上一丝的残忍:“不过你想到国公府来,也不是不可以。我给你指一条明路,我准备为我那庶子寻一门好亲事,明天会把你送到他跟前去,究竟要怎么做,你自己想清楚。不然……等你父亲知道是你勾引的恒礼,你这苏家大姑娘的身份就该卸下了。”
庶子,什么庶子?
苏沁浑身发冷,好一会才琢磨明白嘉禧公主的话。
林以安,嘉禧公主的庶子只有被苏眉错认为丈夫的林以安,嘉禧公主要把她塞给一个瘸子?!
“不、公主……”苏沁是真的害怕了,为自己之前单纯的想法悔得痛哭流涕,挣扎着想要到嘉禧公主跟前求情。
然而嘉禧公主根本不会再她身上多浪费时间,站起身转身就走。
开了又关的门彻底让苏沁绝望,惊恐中,她身子一软倒下不省人事。
“殿下……把人扣下,杜氏那边会不会狗急跳墙,真把事情宣扬出去。”惠嬷嬷在离开关押苏沁的偏僻院子时,回头再看了一眼,心里总觉得这样行事不妥。
“她女儿在我手上,她疯了才敢宣扬,被忠义侯知道,连着她一块给赶出侯府。她不敢。”
嘉禧公主这点自信还是有的,嗤笑一声,转眼就把恶心的母女抛到脑后。
就让林以安和这对母女接着磨吧,虽然这事不是他告的密,但她也得把他任何心思都给绝了!
等到他跟苏沁既成事实,就杜绝了她丈夫的想法,忠义侯更不可能再委屈宝贝的嫡女转而考虑一个庶子。
本还想着怎么收拾林以安,今天这事真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,让她轻轻松松找到解决的办法了。
“明日一早再派人去问问世子,豫王那边究竟什么情况了。”她现在真正担心的,是豫王。
惠嬷嬷心里十分不安,但到底没再说什么,把吩咐记下。
到了次日,天微微亮,苏沁就被人喊醒。
一个婆子带着嘉禧公主的吩咐,教导她许久。苏沁经过一夜已经明白,自己不可能反抗嘉禧公主的,搞不好,连命都要搭在这里。她继父若知道先前的事,只会恨她入骨,不可能她做主。
所以在婆子来问她想明白没有的时候,她毫不犹豫点头。
不管如何,她先离开这个屋子才能再谈其他,她害怕真的就这么被嘉禧公主整治死了。
于是,苏沁就那么被婆子偷偷带进客院,换了身衣服,准备让她给林以安送早饭好动手。
哪知人算不如天算。明明打听好苏眉还没起身,结果她们刚到,就听到苏眉在屋里说话的声音,吓得婆子拉着苏沁立刻掉头走。
“咦,不是来送早饭的人吗,怎么走了。”紫葵正守在外间,抬见到有人来,话刚落不知想到什么,连忙追赶了上去。
苏眉出事,紫葵第一恨的就是林恒礼,其次便是苏沁,即便两人化成灰她都记得。
在苏沁身影从门口晃过那刻,她就认出人来了,想也没想就追出去拽住,发现果然是苏沁。
紫葵见到真是那个害人精,没忍住脾气,直接就甩了她一巴掌。
她们停留在窗子不远处,苏沁被打得惨叫一声,惊动苏眉探头往外看。
苏眉看见紫葵还扬着的手愣了愣,忙问:“紫葵姐姐怎么了?”怎么打起人来了。
“姑娘,您摔倒就有她的关系!就是她、她做下那些不知廉耻勾引人的事,才让姑娘您变成现在这样!”
紫葵激动着,但还是没敢把林恒礼的事说出来。
刚才还在想这个人被打得有点可怜的苏眉神色立刻就变了。
勾引人?
勾引谁?
她夫君?!
“来人,给我绑好,叉出去,丢得远远的!”
觊觎她夫君,当她死了不成?!
苏眉一叉腰,气势十足。
苏沁闻言当即急了,又惊又怕,拔腿要跑。但哪里跑得过苏眉的护卫,连反抗没有就被一掌拍晕。
就在护卫准备把人扛出去的时候,苏眉又眼珠子一转,冷哼道:“事情不对,她是怎么混进来的?把那个逃跑的婆子也绑起来拷问!”
婆子都快跑出院子,还是被护卫追上来给捆到苏眉和林以安跟前。
林以安目光沉沉,不过这片刻功夫,就猜测到苏沁是怎么进来的。除了他嫡母,谁能让苏沁大刺刺进来。
只是他嫡母把人送进来要做什么……
**
嘉禧公主派人把苏沁送进院子,便没有过多过问,自认是十拿九稳的,一心只挂念豫王那边情况。
哪知半个时辰后,那婆子鼻青眼肿的被苏家护卫丢到门口,然后连滚带爬进来哭道:“公主,不好了。苏家、苏家的三姑娘让人买了五个清倌,直接送给国公爷了!说要孝敬公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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